黄小萃退远了些,看见起火的是靠近围墙那侧,堆放的是布料,是年节后就要交给张员外的货。
她的手搭在李谨的小臂上,不禁握紧了。
李谨察觉到了,便知她心里有多着急,“萃萃你别太着急,今夜吹的东风,往墙外吹的,火势不容易往坊里蔓延。”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是官差来了。
佩佩打开西侧门,带着官差进了后院。
官差们忙着去救火,佩佩回到黄小萃身边,道:“小姐,奴婢刚出去就碰见了他们,他们在望火楼看见了。”
黄小萃望着火光冲天的地方,沉沉地开口:“好好的,怎么会着火呢?”
“今日是除夕,说不定是谁家放烟火,火星子掉了进来……”佩佩急得直跺脚,“这样倒霉的事,怎么偏被咱们给遇上了,眼看着就要交货,库房却着了火,咱们交什么呢……”
“好了,交货的事之后再说。”李谨打住了佩佩的话,免得萃萃听了更急。
动静惊动了街坊四邻,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帮忙,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影在晃动。
场面喧闹,黄小萃的心里也乱。
大家都在奋力扑火,一个时辰后,火势比之前小了一些,直到天微明的时候,火才彻底被扑灭,只剩一缕缕青烟。
官差和街坊四邻忙活了一晚上,黄小萃向大家道了谢,差阿彦送大家出去。
她走进院子看了看,天蒙蒙亮,她依稀能看见库房一侧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房顶塌了一半,卡在砖墙和立柱之间,满地都是碎瓦、焦土。
领头的官差带着几个弟兄留了下来,知道这儿人手不够,他们得帮着收拾收拾。
官差对黄小萃说:“李夫人,今日是除夕,每年除夕城里都容易走火,幸好只烧了间屋子,人没事就好,明年夫人多留几个人巡夜,小心一些就是。”
黄小萃颔首,“多谢各位兄弟。”
“李夫人别客气,这些是我们该做的。”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佩佩跑到坍塌的那侧看了看,对黄小萃摇了摇头。
李谨知道,是货没了,他见黄小萃神色凝重,安慰她道:“没了再织就是,天灾而已,客人们应当能体谅,肯宽限。”
“大过年的遇上这样的事,糟心罢了。”黄小萃走上台阶,推开了库房另一侧的门。
火没有烧过来,这边房屋内外依然完好,里面的货都还在,放的是丝线。
黄小萃进去看了看,先前大家救火的时候,为防火势蔓延过来,往这边也泼了些水,丝线都湿了,地上也湿漉漉的。
丝线本就要过水染色,湿了不打紧。
佩佩打算把丝线搬出去晾一晾,趁着今天有太阳,晾干就好。
黄小萃和李谨往库房起火那端走去,顺便查看哪些货物受了损,损了多少。
“小姐!”佩佩惊道。
黄小萃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这些丝线好像有问题……”
黄小萃快步回去看了看,佩佩手里握着一截断了的丝线。
“我只是想把它们拿起来,就断成了这个样子。”佩佩愣愣地道。
黄小萃也拿起一把丝线,可丝线一碰就断,犹如湿了水的纸一般脆弱,根本拎不起来。
黄小萃取了一缕,用指尖碾了碾,丝线都碎成了细末。
李谨不解:“丝线怎么会这样?”
佩佩有些慌,“奴婢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小姐从松州买回来的,已经用了好些,织过也染过,之前都好好的。”
黄小萃神色沉重,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摸了摸其他货架上的丝线,但凡湿了水的都是如此。
李谨也觉得奇怪,寻常丝线哪儿有不能碰水的,他也摸了摸,再闻了闻手指,“这是什么味道?”
黄小萃也闻了闻指尖,“是碱水!”
佩佩吓一跳,“碱水?这些丝线沾了碱水岂不是都废了?”
“碱水怎么了?”
“过浓的碱水会溶掉丝线。”黄小萃徐徐言道。
“这些不是救火的水?怎么会是碱水?”李谨莫名其妙,但也不难想到缘由,他道,“有人借救火做了手脚?”
黄小萃点点头,只能是这个解释,否则怎么所有的丝线都被人泼了碱水。
佩佩做了个大胆的猜测,“小姐,这场火是不是也是有人故意放的?”
黄小萃没有回答,对佩佩道:“佩佩这儿的事你先别管,去清理订单,算一算还要多少丝线,再替我写封信,去松州定丝线,等逐风回来让他派人去取。”
“是。”
李谨看过几个货架,所有丝线无一完好,拍干净手道:“此人手段够卑鄙的。”
“是卑鄙,谁做的手脚咱们之后再查,他想毁的多半是我的生意,我不能让他如意,年后仁锦坊一定要照常开工。”
阿彦走到门口禀道:“公子,夫人,江大人来了。”
黄小萃才记起来,她昨晚让佩佩去找江大人,却忘了江大人前两日就带着一家子去了城郊山下,等着初一清晨上山烧香。
江大人这么早就回来了,多半是知道她这儿出了事,赶回来的。
黄小萃和李谨去到院子里。
江渊急匆匆地进来,见到他们就问:“小黄夫人你这儿怎么样,烧得严重吗,都损毁了些什么?”
“让江大人担心了,烧毁了一些布料,是元宵之后就要交的货。”黄小萃言道,“不过没关系,等工女们回来后赶一赶,能补回来一些,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只是布料,没有锦?”
黄小萃摇头,“锦不在这儿。”
她看了看身边的李谨,还好他是个急性子,什么都是说做就做,替她保住了值钱的货。
地库刚建成,他就催着她把值钱的锦和缎子都挪进了地库里,堆在这儿的只有布匹和丝线。
“损失不重就好,不然我心里也不踏实。”
“大人借一步说话?”黄小萃抬手引江渊进库房。
江渊点了下头,跟着黄小萃和李谨进了库房里。
黄小萃让江渊也看了看那些丝线,道:“昨晚有人趁着救火,对丝线做了手脚,丝线也都不能用了。”
“有此事?”江渊惊异。
李谨言道:“看来依旧有人想让仁锦坊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