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彦立马敛了笑容，什么十八件小玩意儿，行云说的是十八件新做的刑具。
阿彦抱怨：“啧啧啧，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你能不能多学学逐风？沉稳些不好吗？”行云边走边喟叹。
阿彦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公子都不嫌弃我，表公子你倒嫌弃起我来了？”
行云睨了睨阿彦，“回头我就告诉主子，是你唆使公子出走，还敢唆使公子私娶民女，当赘婿。”他收回目光，一笑道，“到时候你不想试试那十八件儿，也得尝尝滋味。”
阿彦虚目，“吓唬谁呢，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对上京瞒而不报，还想告我的状？”
行云笑意不减，沉默片刻，拍拍阿彦的肩，慢道：“我发现你跟表哥出来一趟，个头没见长，长脑子了。”
夜来静谧。
黄小萃在房中织布，李谨在旁边看书。
李谨今日把书本拿到格外高，近乎挡住了半张脸。
他觉得只要他装得足够认真，萃萃就会怕打扰他学习，不会刨根问底。
房间里只有机杼声，而且她的动作比往日轻了不少，是在怕打扰他。
李谨皱了皱眉，越想又越觉得不能各自沉默，他得试探试探，若萃萃心里有疑虑，他也好尽早打消。
李谨放下书本，看向黄小萃问：“萃萃，你觉得我表弟这个人如何？”
“阿谨你指什么？”黄小萃惑然。
“他和我像吗？”
黄小萃想了想，道：“我方才没多瞧，不过你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些地方是挺像的。”
“比如？”
“和我刚认识你时一样，你们就连笑都冷冰冰的。”黄小萃笑着补话，“不过人家说话比你从前随和。”
李谨锁了眉宇，“当初我以为你是……”
他忽然停住，她现在也是黄夫人的亲女儿，只是他已然知道她们母女不一样，她是个至诚至善的姑娘，他才能将她和她母亲区分开来。
“以为我是什么？”黄小萃好奇。
“以为你是个冲动又随意的姑娘。”李谨一笑，又忙道，“不过我第二日就改观了，知道你是遇上了大麻烦而已。”
黄小萃忍俊不禁，沉眼继续织。
李谨又问：“你那个佩佩怎么回事，养外室这等事也能随便说？”
“佩佩只是看见你常在那儿出入，神神秘秘的，也没告诉我，她怕瞒着我做什么坏事。”黄小萃笑言，“不过你这不叫瞒着我叫什么？”
“也不是秘密，只是他不希望打扰到你，我也不希望我的亲人贸然出现在你面前。”李谨徐徐言道，“当初说好我孑然一身，如今若是让你分心去应付他们，对你而言的确是一种打扰。”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坊中宽敞，你家来多少亲戚都住得下。”黄小萃又言，“阿谨你不用怕给我添麻烦，既是你的亲人，你想让我怎么待他们，我就怎么待他们。”
李谨唇角上扬，“当然是当表弟对待。”
“你表弟为什么会来荫州呢，专程来看你的？”
李谨想了想，言道：“我先前给他去过信，说起过我在荫州，而他在荫州正好有朋友，此番既是来看我，也是来看朋友。”
第二日。
今日是招工的第一日，他们放宽了条件，来了不少人。
黄小萃将招人的事给了佩佩和逐风打理，等忙完这事，逐风就要启程回麓阳。
她来前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去了西院看大家做工。
几个师傅都在外面挑人，织房只有学徒们和沈棠在。
黄小萃走到沈棠的织机旁，看了看沈棠织的锦。
沈棠一改近来的沉闷，对她微微一笑，“东家。”
黄小萃也展颜，“我看你近来辛苦，要是累了就歇歇，别勉强自己。”
“多谢东家体谅，我不累。”沈棠另问，“东家招人是觉得人手不够吗？”
黄小萃笑言：“未雨绸缪而已，先前这儿刚开张，管事的人手也不够，不宜招太多的人，如今一切有条不紊，迟早也要招，不如趁现在。”
“我还以为是我们做得不够好，让东家不满意呢。”
“别多心，我若对你都不满意，还能对谁满意？”黄小萃打趣，“我只是看其他两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多些人进来也热闹。”
黄小萃又去看了看郑芸，郑芸做事一直细心认真，学得快却做得踏实，如今已经在学着织锦缎，每根丝线都似牵得小心翼翼。
其他的学徒也都不负师傅们期许，手艺大有长进。
择优留下是一句勉励的话，她们勤勉刻苦，若对得起仁锦坊的栽培，她当然不会赶她们走。
后院处，建造地库的工人们也在加紧做工。
阿彦今早说这儿人手不够，怕不能在年前完工，得了他们允准，又雇了不少人回来。
下午，李谨从州学下学，半道捎上了行云。
他们早上一起出的门，行云来城东办差，他去读他的书。
马车上，行云言道：“公子，江渊好像又摸到了线索。”
“他还有线索？”李谨匪夷所思。
“我们不是留了两个小管事给他？他这两日多半没闲着，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什么。”
李谨皱眉，“他们能知道些什么？”
“他们是织坊的管事，应当知道织坊出产的料子都卖给了谁，所以江渊今日派人盯住了城南的布庄。”
“查到了布庄而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们正好到了城南大街，李谨撩开车帘看了看。
那间布庄的掌柜不是梁武，但应该和梁武是一伙的，都是麓阳那位东家的手下。
案子了结在了梁武那儿，他们没有打草惊蛇，布庄的掌柜多半以为梁武跑了，风头已经过去，仍开门做着生意。
他对这间布庄的印象很深，上次他陪着萃萃来荫州时，还曾用这间布庄勉励她，说别人能做的生意她也能做，没想到布庄的主人也是麓阳的。
李谨看着窗外淡淡道：“一间小布庄，卖的都是便宜货，能挣几个银子，真不知那人在荫州开它图什么。”
这是间老铺子，比他们来得早得多，总不能是为了对付萃萃开的。
行云沉下眼，没有说话，手放在膝上，微微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