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李谨乘马车去往州学。
马车缓缓前行,李谨闭着眼小憩,以往路上都安静,今日外面多了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唉,真是伤风败俗!”
“可怜了那些小姑娘,都被带坏了!”
“嘘,别说了,我认得,这是仁锦坊的马车。”
李谨闻言,缓缓睁开了眼。
他打起车帘看向外面,声音是从街旁的熟米铺传来的,几个人正在那儿边喝粥边谈论。
他们都朝马车看了过来,见到他的一瞬又都收回目光,也闭了嘴,像做贼心虚。
“阿彦,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阿彦赶着马车,道:“小的没听得太清,说什么伤风败俗?多半是些市井闲话,公子不用在意。”
李谨又看了看他们,他们虽没再吭声,但都时不时地瞟瞟这辆马车。
刚才他们是在说仁锦坊?
含糊其辞,谁听得懂,不管在哪儿,街上最不乏的就是风言风语。
李谨放下帘子,他是不用在意。
他跟往常一样,在离书院还有些距离的巷口下了马车,步行走去书院,路上遇到了几个同窗。
相处至今,他跟同窗们已经熟识。
一个同窗问道:“李兄,今日的传言,你听说了吗?”
“什么传言?”
“今日不知怎么的,街上的人都在说仁锦坊里男女混工,有伤风化。”
李谨锁了眉宇,“什么男女混工,没有的事!”
“我们自然信你,李兄的夫人我们都见过,温柔贤惠,李兄和令夫人的仁锦坊断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李谨神色凝重。
仅在州学的几个时辰,有好些同窗跟他说了同样的话,可见流言无孔不入,传得沸沸扬扬。
仁锦坊。
黄小萃坐在前厅里,听着佩佩从外面探来的话。
流言都如出一辙,说的是她坊中男女共事,彼此勾勾搭搭,伤风败俗。
在这儿做活的是有男有女,织布、刺绣需要细心的姑娘,而染布之类的活则需要力气大的男子来做,放在任何一个织造坊都是这样
她知道男女有别,也考虑到学徒中小姑娘居多,她特地将地方都做了区分,各有各的院子,互不干扰。先前逐风也给他们立了规矩,各房的人不得无故走动,就连吃饭都是男女分开。
“小姐,他们胡编乱造,根本就不知咱们坊里到底如何,可有人又说这些情形都是咱们坊里人说出的。”
黄小萃淡淡言道:“诋毁而已,怎么编还不是随他们心意。”
她一大早就听见了动静,当初她开成衣铺的时候也经历过流言蜚语,是郑掌柜散播的,说她不讲信用把污损的料子当新的卖。
那时她没有往心里去,等到开张那日用真相打破了流言。
上次是事出有因,这次是空穴来风,她以为流言能不攻自破,没想到正午刚过,动静竟越来越大,还有不少人聚集到坊门外看热闹,调侃嘲讽。
黄小萃暂且没有理会外面如何,和逐风在厅堂里商议这件事。
逐风言道:“依小的看,这事多半是有人在蓄意报复。”
黄小萃看向逐风,“刘芳儿?”
“外面的人信誓旦旦,说是坊中人说出去的,而且散播的人为了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其中夹杂着一些真实的事,譬如上下工的时辰,各房有几个师傅等等。”逐风接着说,“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做?”
“我也觉得是她,可看情形似乎又不止她,刘家不过六口人,掀得起这样大的风浪?”
当初在云溪县,流言也是沸沸扬扬,那是因为大家想看黄家的笑话,不自禁一传十十传百。她初来乍到,荫州的百姓怎会对她群起而攻之。
逐风拱手,“东家,我亲自去一趟,再会会这个刘姑娘,事情总与她脱不了干系。”
黄小萃点了点头。
逐风刚走,李谨就下学回来了,她见李谨眉宇深锁的样子就知,动静已经传到了州学。
李谨边进来边问:“街上怎么回事,突然冒出来些莫名其妙的话,今早我就听见了,现在已传得满大街都是。”
“逐风去查了,可能是之前那个学徒蓄意报复。”
李谨坐下道:“就算是她做的,她也不会承认,三人成虎,当务之急是平息了这些流言,不如请江兄帮帮忙,派人赶紧遏制了。”
李谨刚提到江渊,江渊就登了门。
知州大人步履急促,像是特地从衙门赶过来的。
这儿没有外人,江渊进来就道:“小黄夫人,流言的事我听说了,无奈今日忙了一日,直到现在才腾出空来。”他语气急促,又言,“我已经派了人去制止百姓以讹传讹,来这儿是想问问流言到底从何而来?”
黄小萃道:“是有人故意散播,数日前那场纠纷后,我辞了其中一个学徒,她心里难免有怨气。”
江渊言:“若是如此倒也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派人去传她,再召集百姓,让她到衙门外当着全城百姓澄清。”
不到一个时辰,逐风回来了,神色凝重,“东家,刘家一家都不见了。”
他身后还跟着江知州派去的官差,他们都扑了个空。
李谨皱眉,“不见了?”
“邻居说他们一家昨日突然搬了家,也没说搬去什么地方。”
江渊立即吩咐官差:“你们几个速速去找,多叫些人手,务必把人找到!”
官差领了命去办。
黄小萃想了想,道:“我这儿人手不够,找人的事是得劳烦大人,不过流言宜疏不宜堵,更不应由大人出面制止,流言平息之前,仁锦坊声名有损在所难免,此事不能牵扯上大人。”
李谨接话:“江兄,我娘子说得是,找人只当是你在查案,没人会说什么,但现下你不能明着偏袒我们,你若去堵百姓的嘴,于你的官声不利。”
“可是若不及时遏制,任由他们颠倒黑白,我怕你这儿的生意不好做。”江渊担忧。
黄小萃看向江大人,缓缓言:“仁锦坊今日所有的门都开着,谁想看,让他们看就是,只要我们心里坦荡,就无需遮掩。”她又道,“大人先替我寻人,能找到刘芳儿最好,我也沉下心来,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对策。”
“好,听小黄夫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