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县令侧眼斥道:“住口!满了又如何,那么大的地方就不能多塞一个人?”他对黄小萃笑说,“小黄夫人,李公子入学的事一定能成,小黄夫人只需回去敬候佳音。”
黄小萃颔首致谢,“有劳县令大人。”
程县令差人送了黄小萃出去。
师爷叹道:“大人,那冯教谕是个自命清高的,最烦别人坏他规矩,他虽然得听大人的,可是心里定然不安逸。”
“他不安逸又怎样?反正这个人本官塞定了,他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程县令哼了声,“你没听说?云溪县的织造生意多半又要姓黄了,往后黄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本官若不拿出点诚意,待她翅膀硬了,还肯与本官互帮互助?”
“大人说的是。”
“何况她家赘婿虽来历不明,背后的人脉似能通天,还是谨慎些为妙,卖个人情未必不可。”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县学知会冯教谕。”师爷躬身道。
天色渐晚,街上的铺子陆续打烊,黄小萃赶在书画斋关门前来了这儿,给李谨买文房四宝。
每一样东西她都亲自挑选,只要她觉得最好的,不计价钱。
黄小萃刚到家,程县令就派人捎来回音,县学那边已经打点妥当,李谨明日就可以去读书。
吃过晚饭,黄小萃在房里帮李谨收拾东西。
李谨站在旁边,看了看黄小萃买的纸笔。
佩佩说东西都是黄小萃选的,他发现她挑起这些来似乎是个行家,每一样都选得很好,若是白丁,能有这等眼光?
黄小萃边收拾边说:“阿谨,笔墨纸砚都装书箱里了。”她又拿出一个钱袋,塞到书箱边上,“这是束脩,明日你拿去给冯教谕。”
李谨坐到桌旁,唇角上扬,“好萃萃,等着相公去给你长脸!”
“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就好,这是你从前对我说的,我如今也这样对你说,不用在意我。”黄小萃微微一笑。
她拿了锭银子塞他手里,“这些你留着傍身,从前你不肯多要,但如今你在书院读书,下了学和同窗们吃个酒喝个茶再正常不过,身上得多留些银子。”
他打趣:“银子我可以收下,但是萃萃你得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回报你,你是想当探花娘子,还是状元夫人?”
“阿姣心那么大,都没敢做这样的梦,我更不敢。”黄小萃白了他一眼,唇边含笑,“踏踏实实地读就好。”
次日清晨,黄小萃本打算送李谨去县学,但是绣坊那边来了个大主顾,秋娘差了人来请她过去。
生意要紧,李谨让她不用送,他带着阿彦去往建在城南的县学。
他们家已经有了自己的马车,李谨在县学门外下了车,这个看着还没黄家老宅气派的地方,竟能让众多学子趋之若鹜。
那苏家夫人就因为儿子是县学榜首,尾巴近乎要翘到天上;林家老太婆也为了孙子能在这儿读书,说服林文婵认罪,苦苦支撑着林家。八壹中文網
守门的小厮要先进去禀报县学之主——教谕大人,让他们在门外等。
可是他们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人出来。
阿彦不禁抱怨:“公子,不是属下眼光高,公子您的师傅们都是什么人,随便拎出一位都能让这儿的夫子跪下叫祖宗,公子来这儿已是给他们脸面,他们还敢怠慢公子!”
“急什么,来都来了,萃萃去找程县令发的话,他们还能不让我进去?”
县学勤正堂,正逢课歇,学生们有的看书,有的练字,有的聚在一起聊天说笑。
一个学生环顾周围道:“你们听说了吗,今儿咱们要来个新的同窗。”他又问坐在第一排正中的苏霖,“师兄,你知道吗?”
苏霖惑然,“这儿不是早就满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人来?”
“能让冯教谕破格收的人怕是不简单,说不定是个读书顶顶厉害的,咱们可得小心,别让人家比下去。”
“咳!”
冯教谕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堂中霎时安静下来,学生们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今日你们多了个新同窗。”冯教谕坐到主教席上,看向门外喊道,“进来。”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看清正朝着这儿走来的人,有人纳闷,有人惊异,有人眉头紧皱。
苏霖的脸色尤为难看,眉宇紧锁,自言自语:“怎么会是他?”
陈齐坐在最后一排,看见李谨,十分惊喜,“李兄,你怎么也来了?”
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他是谁?”
“赘婿认识的当然也是赘婿,这个是黄家的赘婿,我陪我娘子去黄家裁衣裳的时候见过。”
“赘婿也来读书?是生员吗?”
“不是又怎样,人家娘子近来生意做发了,有的是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学生小声说,“你瞧教谕大人绷着个脸,压根儿就不想收他,若是正经门路进来的,大人怎会是这副脸色。”
“他家娘子就是黄家大小姐?那不是大师兄的心上人?”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点不假,你们看师兄的脸色,往后可有好戏看了!”
冯教谕拿戒尺猛地拍了下桌子,“都安静!”
学生们顿时闭了嘴,堂中鸦雀无声。
冯教谕瞥了瞥李谨,淡漠道:“自己寻个地方坐。”
李谨扫了堂中一眼,前面哪儿还有位子,他们两两一桌,如今也就陈齐旁边还空着。
陈齐坐在最后一排,这地方背对着门,处在风口,还当西晒,无疑是这儿最差的位子。
陈齐把东西往左边挪了挪,腾出右边的地方,笑着招呼李谨坐,“李兄,别客气。”
李谨没得选,暂且落座,不禁皱眉问:“你不是来得很早?怎么选了这么个位子。”
“冯教谕安排的,就是上头那位,他看不起咱们这种商贾人家,那日我和娘子去给送礼,他还把我们拒之门外,一开课不就让我坐这儿了?”陈齐叹了口气,“其他同窗嫌我是赘婿,不乐意和我坐一起,你来了就好了,咱俩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