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鸣就这么死皮赖脸的住下了。
以前白天打死不回来,恨不得长在学校里的方学长,变成了每天准时回家,甚至发展到一到下课点就坐不住的地步。
他心急火燎地想回家,想看看那小傻逼跑了没,等回到家后他又暗骂自己一声——傻逼。
这么当真干什么?等过几天许小鸣拍拍屁股滚了,他这日子怎么过?
想想就糟心,方俊奇可不是尹修竹,天大的委屈都自己咽。他心里不痛快,那绝对不会忍着。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方俊奇每天都得来这么一句,他有多不想他走,这话就说得有多频。没办法,不这样提醒自己,他怕自己把许小鸣关在这屋里,当他一辈子的“贴心人”。
许小鸣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你这没良心的死胖子,老子一天天的好吃好喝伺候你,你他妈还要赶我走!”
方俊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小鸣气到了,扑上来挠他:“非奸即盗?老子这就奸了你!”
方俊奇面对他的“投怀送抱”,喜欢又煎熬,频频后悔又总忍不住要戳他。
他知道自己很幼稚,这简直就像小学里就爱捉弄喜欢的女生的熊孩子一样。可没办法,他除了这样戳一戳许小鸣,还能怎样?暗恋一个直男已经够苦了,还是个傻逼,他自以为谨慎了二十好几年,其实早就被困在这个深渊大裂谷里了。
“赶”一个多月,许小鸣终于要走了。
这天一回家方俊奇就觉得气氛不对,虽然整整一个月都在不停地做心理准备,但这一天到来时他还是觉得心被挖了个洞,冷风直往里灌。
许小鸣道:“老子要走了,你可以放烟花庆祝了。”
傻逼。
方俊奇压着胸口的刺痛,问道:“要滚回家了?”
许小鸣看他一眼,摸摸鼻子道:“我租到房子了。”
方俊奇一怔,想说的明明是住这不好吗,可惜又拉不下脸,他改口道:“你有钱了?”许小鸣之所以赖在他家里,也是跑回来的太匆忙,一分钱没有,银行卡又不敢动,生怕一用他爸就找到他。
许小鸣嘿嘿一笑,凑上来说:“我找到工作了!”
方俊奇拧紧了眉。
许小鸣难得正经地说道:“我总不能真赖你一辈子吧,还是得出去打工赚钱啊,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这张脸,好在这世上还真有靠脸吃饭的事。”
方俊奇估计是被刺激太大,脑子短路了:“你找了份什么工作!”
许小鸣洋洋自得道:“一个剧组缺个男配,我一去人家就相中我了,胖哥,你兄弟我以后就是大明星啦!”
方俊奇:“……”
许小鸣纳闷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工作?”
方俊奇哪里说得出口,只能在心里骂自己是傻逼。
许小鸣也没想太多,毕竟在他们这帮人眼里,混娱乐圈本身就挺丢人的。看看他的好兄弟们都念的是什么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以后出来全是精英。
他呢?狗屁不是。
让许小鸣下定决心出去闯荡的最大原因其实是方俊奇。
方胖子这才大三就申请硕博连读了,还能更牛逼点吗。
许小鸣心里酸溜溜的:“我觉得我还挺有演习天赋的,好好磨一磨,没准能成个影帝呢!”
方俊奇道:“那个圈子乌烟瘴气的。”
许小鸣不乐意的:“你别戴有色眼镜啊,哪个圈子都有阴暗面,但我小鸣同志,肯定是圈里的一抹光。”
方俊奇是不会在这些问题上打击许小鸣的,他只是有些担心,还有些不舍,所以说的话冲了些。
冷静下来后,他又道:“一抹光?我看是泥石流。”
许小鸣又扑上来,拧他脸颊道:“老子要走了,你就不能祝福我一下!”
方俊奇脸都被他揉变形了,也还是面不改色:“放个烟花庆祝下?”
许小鸣没好气道:“死胖子!”
小傻逼欢天喜地的走了,方俊奇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涩得像泡了十根苦瓜。
他坐在沙发里,脑子想的是——得搬家了,这地方没法住了。
就这时,许小鸣发来一条信息:“阿胖,来吃饭!”
方俊奇没反应过来,许小鸣又发来一条:“你说巧不巧,我租房时刚好看到你楼上空了……”
方俊奇这几天心里难受,不愿意问他租在哪儿,他又没什么行李,也用不到他帮他搬家。
没想到……
方俊奇回过神时已经按下了门铃。
许小鸣开门,方俊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下了一把抱住他的冲动。
于是他俩又搅合到一起了。
方俊奇明知道这样不对,明知道这样到最后自己会很惨,可还是忍不住。
理智、谨慎、思前顾后在爱情面前,比婴儿的头发丝还细,比蜻蜓的羽翼还薄,比寒冬屋檐上的冰棱还脆。
他们楼上楼下地住了一年半,期间并不是成日腻在一起,许小鸣有时候一去剧组就是几个月,方俊奇有时候一去国外也是挺长时间。
后来是许小鸣不得不搬走了。这事还怨方俊奇。
许小鸣这娱乐圈混得并不容易,他老爸天天逼他回家,别说帮他了,简直是在不停使绊子。
许小鸣心里难受,回来后找方俊奇哭,是真哭,喝了点儿酒就管不住自己了。
方俊奇也知道他的心结——无非是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无非是和他比和齐暮比还想和尹修竹比。
一比他就更难受了,再加上许父的冥顽不化,他那颗娇娇气气的小心脏就承受不住了。
他嚎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方俊奇一边骂他傻逼,一边又心疼得厉害,恨不得吻住他的眼睛,让他这辈子都不再掉一滴泪。
小傻逼不该有这么多心事,就没心没肺地活着挺好。
于是方俊奇就帮了他一把,方家现在大大小小的事他都管着,给许小鸣铺个路实在不难。
选个好剧本好导演拍一部好戏,还意外拿奖后,小鸡同志一炮走红,这小小公寓是装不下他了。
倒不是他自己想走,而是出名后事太多,住在这么个普通公寓,怕被媒体粉丝堵上门。
许小鸣搬走时尾巴又翘上天了:“胖子,以后哥罩着你。”
方俊奇送他俩字:“白痴。”
就这样吧。方俊奇想着,他也该给自己降降温,收收心了。
可惜许小鸣怎样都不给他降温的机会。
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他上个综艺节目,之后又故技重施地搬到他住的小区里……
方俊奇每次都严词拒绝,可挡不住许小鸡没脸没皮。方博士就这样脚下一空,又沉沦了好几年。
直到齐暮和尹修竹的婚礼……
看着他们满脸的幸福,方俊奇幡然醒悟。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贪恋着一份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还越来越沉迷,这不是作死吗?
许小鸣的毛病他不清楚吗?他比谁都了解。
他这样黏着自己,只是因为他怕一个人。别看许小鸣咋咋唬唬的,其实最怕寂寞。他小时候黏着哥哥,后来黏着他和齐暮,齐暮走了后他就只能黏着他了。
这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傻逼,像一株柔嫩的温室花,贪恋着身边的光和热。
方俊奇很乐意继续惯着他,纵着他,给他想要的一切。可他太贪心,不像他的家人那样无私,他会向他索取,索取他根本给不了的东西。
所以当许小鸣再度说出那些没心没肺的玩笑话时,方俊奇给了他一个答复:“我下个月要订婚了。”
没有婚可订,他也不会与人订婚,这句话说出来的意义只是在告诉许小鸣——
他不想再做他的依靠了。
是时候一刀两断了,他这样很不对,明知道许小鸣的性格弱点,他还是趁虚而入,让许小鸣更依赖他,借此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样很不对,他该适可而止了。
等许小鸣知道他真正心思时,只怕会恶心透顶。
方俊奇不太敢想那一幕,所以还是尽早抽身,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从婚礼上回家,方俊奇在家里呆坐了一整晚。
认识太久,喜欢太久,狠下心来一刀砍断,丢弃的仿佛是大半条命。
方俊奇二十多年都没哭过一次,这次却是仰靠在沙发里,也止不住眼泪往下滚了。
许小鸣许小鸣许小鸣。他能挑出他成百上千个缺点,可哪个缺点都无法让他不喜欢他。
爱一个人,盲目又任性。凭你有天大的理智,也会变得眼瞎且脑残。
第二天一大早,方俊奇浑身酸痛地起身,他觉得自己冷静了,不受控的心好像也安稳了一些。
这时门铃响了。
方俊奇额头的神经一蹦,头有些痛。
许小鸣有他家的指纹,按了两下门铃后就主动进来了。
方俊奇只恨自己昨晚没连夜把门给换了。
他颓废了一晚上,许小鸣却精神抖擞,凑上来问他:“你要和谁订婚啊?我认识吗?”
方俊奇:“……”
许小鸣嘟囔道:“你这动作也太迅速了吧,我怎么都没见你和谁谈恋爱啊,这就订婚了?不会是你爸给你安排的吧?你这样就不对了啊,咱们都什么时代了,还包办婚姻?”
方俊奇一宿没睡,难受得不行,再听他这些废话,连带着心也揪成一团。
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那方俊奇不是人,而是什么妖魔鬼怪了。
“许小鸣,”他哑着嗓子道,“你很烦。”
许小鸣呆住了。
方俊奇说完就后悔了,但开了口又不想停下:“对,我没有订婚,也没有谈恋爱,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不是吗?”
许小鸣面色惨白,一副被丢弃的可怜样。
方俊奇见他这样,心疼得快裂开了。他终于彻底醒悟了,拖泥带水是一辈子都放不下许小鸣,他得让他恶心他。
方俊奇咬着牙道:“你这样我很困扰。”
许小鸣看着他:“困扰什么?”
方俊奇自嘲道:“我是个同性恋,你说我会困扰什么?”
许小鸣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