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修竹眸色闪烁着:“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尹修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自己——他哪来的资格得到这些?
齐暮声音低了些,难过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交往这件事是很纯粹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才是交往的前提,其他的都不足以让我说出那句话。”
——我们交往吧。
尹修竹再次想起这句话,周身仍旧泛起了颤栗感,甚至比之前还强,因为脚落地了,更真实了。
“不要骗我。”尹修竹用力握着他的手,终于与他对视,“齐暮,不要骗我。”
他飘忽的神魂全回来了,聚集在漆黑的眸子里,释放出孤注一掷的光芒。
齐暮眼睛不眨地回望他:“我喜欢你,如果是欺骗你的话,那就让我……”
尹修竹将他拽过来,用力吻上他的唇。
齐暮蓦地睁大眼,挺灵光的脑袋瞬间成了一团浆糊。
吻住齐暮时,尹修竹有一瞬间的不安,他怕自己被推开,但没有……
齐暮甚至离他更近了些……
陡然间,心中有火焰喷发,尹修竹毫无章法地吻着这个自己渴望到了骨髓、印刻到了灵魂的人。
如果这是梦,如果是一场闹剧,那他愿长眠不醒。
两人分开时,齐暮快憋死了,他大口喘着气,以为自己会死于接吻。
尹修竹看着他泛红的面颊,又想吻他。
齐暮喘息问:“我早餐是不是做少了?”
尹修竹没反应过来。
齐暮道:“总感觉你要吃了我。”
尹修竹愣了下,眼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起身问他:“吃饱了吗?”
齐暮:“……”哪里饱得了,可自己折腾一大早,做的饭还不够吃也太丢人了。
尹修竹道:“我去给你煮碗面。”
齐暮小声道:“其实也不太饿啦,主要看你。”
尹修竹也感觉到饿了,他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之前神情恍惚的也不觉得饿,这会儿回到人间,才感觉到胃里空荡荡。
至于早上的两片面包……小姑娘吃了都得饿。
尹修竹道:“我也想再吃点,你等会儿,马上好。”
齐暮连连点头:“好!”
尹修竹进了厨房,齐暮后脚跟过来,尹修竹对他说:“去外面等着就好,开火后乌烟瘴气的。”
齐暮怪不好意思的:“我来学学嘛。”
尹修竹道:“你不用做这些。”
齐暮不赞同:“那不行,以后你肯定准点上班,难不成还要早起做饭?”
尹修竹一愣。
齐霸霸雄风不减当年,想得那叫一个周道:“我反正就在家画个画,早起做个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你走了再补觉。”
尹修竹拿着刀的手抖了下。
齐暮又道:“不止早餐,我还得多学点儿,做个晚饭什么的,这样你一回家就可以吃饭……”
“齐暮,”尹修竹的声音微颤,“你再说下去我就切不动这西红柿了。”
齐暮微讶,凑过来道:“怎么?这西红柿有什么……”他看到了尹修竹抖个不停的手,明白了……
尹修竹轻吁口气,努力让不争气的手稳一些:“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齐暮无奈又心疼:“哪有这么无聊的梦?”
尹修竹摇头道:“我从未做过这样美好的梦。”
说完他转头,一双深色的眸子里全是缱绻爱意,浓的仿佛融化的巧克力浆。
齐暮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心疼的无以复加:“……你的梦也太没出息了!”
尹修竹不置可否,他轻轻笑着道:“你出去吧,我来煮面。”齐暮在这,他完全收不住心。
齐暮还真怕他切到自己指头,便道:“好吧,我出去等你。”
尹修竹点点头,齐暮临走时又道:“大乔说进了厨房就不能空着嘴出去,以后会没饭吃的。”
尹修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放下菜刀,说道:“等下。”
旁边就是冰箱,打开后有个小隔断,里面放着巧克力。很久以前,齐暮整日待在尹家时,也经常去厨房看尹修竹做饭,而每次去了,他都以进了厨房不能空嘴为由讨要巧克力。
尹修竹怕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又迷之迷信,总怕“没饭吃”会应验,所以次次妥协,给他掰一小块巧克力。
齐暮眼巴巴地看着尹修竹拿出巧克力,只觉得嗓子眼都痒了。
尹修竹拿出一块给他。
齐暮道:“这么多?”
尹修竹道:“可以吃多点。”
齐暮弯着眼睛道:“包装纸没撕。”
尹修竹被他这模样弄得心口酥麻,齐暮又道:“你以前都是直接喂到我嘴里的。”
尹修竹当然记得,那些记忆是他这四年来的生命源泉。
他慢腾腾地撕开包装纸,将鹌鹑蛋大小的巧克力放到他嘴边。
齐暮一口吃掉,眉开眼笑道:“真好吃!”
尹修竹口干舌燥,忍了忍,忍住了没亲他。
谁知齐暮竟在咽下巧克力后在他嘴边啄了一下:“好啦,我出去了。”
出不去了,尹修竹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抵在冰箱上,吻了个明明白白。
直到锅里的水沸腾,噗噜噜得往外冒……
齐暮道:“我的巧克力都被你吃光了。”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太引人遐思,不敢在厨房久待,溜之大吉。
他不在,尹修竹干脆利落地煮了份西红柿鸡蛋面。
很家常,但做得很漂亮,西红柿和鸡蛋的火候刚刚好,面条也煮的白润透亮,盛放在骨瓷碗中,引得人食指大动。
齐暮叹口气道:“你真的厉害!什么都做的这么好。”
尹修竹道:“好看不一定好吃。”他很久没做饭了,担心味道不行。
齐暮吃了一口后,十分捧场:“好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他的棕褐色煎蛋比起来,这简直是绝世佳肴!
吃过早饭后,齐暮又提起了看医生的事。
尹修竹冷静多了,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他说:“不用去看了,没事。”
齐暮不放心:“你昨晚的样子吓坏我了。”
尹修竹心里软乎乎的,说道:“抱歉。”
齐暮皱眉道:“别胡乱道歉,那又不是你的错。”
尹修竹轻吁口气道:“我现在感觉很好,去看医生也没多大意义,而且那些药也不能常用。”
齐暮紧张道:“我想多了解些你的身体,我很担心。”
尹修竹顿了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抑郁障碍,现在基本康复了。”
齐暮心咯噔了一下……抑郁症吗?这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事?齐暮的舅舅就是因为这个病年纪轻轻自杀了。
“是因为我吗?”齐暮声音干涩道。
尹修竹不愿将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只解释道:“高考结束后发生了很多事……”
他把当年的事说给齐暮听了。
他们发生关系的隔日,尹正功便将尹修竹接到了美国,因为于黛云一直喊着要见尹修竹。
尹修竹浑浑噩噩地去了美国,看到的却是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于黛云。
她没有发疯,没有漠视他,而是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对待他。
尹修竹当时的精神状态很差,冷不丁看到这样的于黛云,居然体会到一丝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他陪着于黛云,于黛云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和他聊天,问他的学习,生活以及朋友。
尹修竹和她说起了齐暮,说着说着心就像炸了一样,崩溃得眼泪直流。
于黛云拥住他,安慰他,告诉他:“如果错了,那就去向他道歉,他会原谅你的。”
当时的尹修竹大受触动,想立刻回国,去和齐暮道歉,想无论如何都想乞求他原谅他。
可是于黛云死了。
就在那天晚上,她装了一周母亲,在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所有人以为她康复了之后,割腕自杀了。
鲜血将她的床铺染成了鲜红色,尹修竹进到屋里时看到了苍白如鬼的女人。
她给他留了一份信,信中没有丁点儿善意,全是从头至尾的恶。
她被尹正功欺骗,被尹正权强|暴,她成为了尹正功污蔑尹正权的工具,她的一生都被尹氏兄弟糟蹋了,她恨死他们,同时也恨死了尹修竹。
她最后留给尹修竹的一句话是:“……不会被原谅,施暴者永远不配得到原谅。”
这将尹修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防线砸得粉碎。他硬撑着与尹正功周旋,打消了他的疑惑,在这心力交瘁之时,齐暮出国的消息传来了。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会被原谅。
施暴者不配得到原谅。
齐暮不要他了。
绝望在心中爆发,尹修竹头痛欲裂,丧失了活着的信念。
那犹如地狱一般的日子,尹修竹仅是片段地回忆都觉得钻心蚀骨。
齐暮只是听到于黛云自杀,已经心疼得要死了,他看到尹修竹脸色不好,立马道:“不急,不用全说出来。”这对尹修竹来说太痛苦了。
尹修竹垂眸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一场一场的灾难没能击垮尹修竹,但当知道齐暮远赴巴黎时,他彻底崩溃。
齐暮懊悔道:“我当时以为你生我气,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尹修竹眼眶通红:“怎么可能?”
齐暮有些难堪的说道:“那天早上……你不在家里,我之后给你打了电话你也不接,发短信你也没回。”
尹修竹怔住了。
齐暮怕他难受,又道:“原来你去了国外,估计……估计我打电话时你在飞机上。”
尹修竹面色苍白道:“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连衣服都没换,手机更是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齐暮也愣住了。
尹修竹眼中尽是血丝:“那天早上我出去买药了。”
晚上弄得那么糟糕,齐暮受了伤还在发烧,他心急如焚,也不敢拜托别人,只能自己跑了一个多小时去买药,等回来时已经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