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肩膀动了动，过了会，他开口道：“我和罗海不一样。”
他心里还有执念。
和肖潇一样，他也想看到邵晨认罪伏法。
在这之前，他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就好。”肖潇缓了一口气，坐了回去。
桌上有橘子，肖潇剥了一颗，递给程旭，一边问道：“你想，什么时候去戒毒所？医生说你的情况，以越快越好。另外……”
肖潇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来，直到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了？”察觉肖潇话里的异常，程旭轻声询问着。
“没什么。”肖潇摇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许少东不见了，他还好吗？”
程旭都被注射了大量的毒品，许少东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
程旭回忆了一刻，开口道：“我不清楚他的动向，但是我听说他发了一个定位，我猜，应该没什么事。后面搜岛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不见了？”
“有这个可能，应该不是被带走了，许少东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有能力活下来的。”
想起许少东说过的话，程旭又开口道：“他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其实，他心里也是想做一个好人的，如果出生的时间不对，大概，我也能和他成为好兄弟吧。”
听到程旭的叹息，肖潇道：“他的确是一个好人，我记得以前我告诉过他，关于他父母的事情，在庄园里，想活下来，十岁那年，就必须做出抉择了，杀了自己的父母，或者等死，他是那个例外。”
听到肖潇的话，程旭愣了一下，最后他抬头道：“你的确是比我认识他的时间更长。”
“是更长，我也更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肖潇扶了扶程旭的手，浅然一笑：“但是说真的，这些跟你都没有什么关系，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就回国吧。”
听到肖潇的话，程旭愣了一下问：“你呢？”
“我还说不好，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子，在m州待久了，可能都有些不会适应国内的生活了。”
肖潇看着程旭，唇角轻轻多了一点笑容。
曾经她以为她没有家人，她把程旭当成自己的唯一，这才选择跟着程旭回国。
可程旭已经不是她的了，她和程旭也没有未来了。
在国内，没有她的任何牵挂。
“你是不会回去了，是吗？”
程旭明白了，明白了肖潇那个笑容。
“可能是的。”肖潇点了点头，蓦然一笑：“其实现在我才明白，m州才是我的家，纵使它很黑暗，可怕，但他依然是我的家，我一直扎根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国内，没有值得她留下的人了。
“我以为，经过这些，我们会不一样的。”程旭自嘲的笑了一声。
“我和你认为的不一样，反而是经历了这些，我们之间，才变了。”
肖潇看着程旭，语气平静：“程旭，你生在光明里，一生都维护正义，而我深埋于黑暗，只有一段时间得以窥见光芒，我们不是一路人。”
程旭看着肖潇，有一种痛苦从四肢蔓延开来。
下午，戒毒所的人也正式来了，出于对程旭情况的考量，还是决定就在m州先行戒毒。
因为程旭的身体，并不适合长时间的奔波与劳累。
从m州飞回国内，时间太长，一旦出现问题，没有谁能控制的住。
把程旭送上车，秦渺看着旁边的肖潇，开口道：“我以为你会去陪着他。”
罗海的事，s市的人基本上都知道。
罗海和肖潇的同事关系，肖潇定然也是知道的。
两个人在病房里的谈话，秦渺也大概听到了一些，他以为肖潇会陪着程旭一起，没想到，肖潇只是把程旭送走了。
“天落的事情我还没有处理好。”
肖潇垂眸，眼下有些淤青，是这两天长时间的熬夜。
“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去陪她吧。”
“天落那边，国内尸检结束以后，她的尸体可能……”
秦渺话没有说完，看见肖潇沉寂下来的神色，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暂时不能交还给你，m州当地军方说，天落的尸体，必须由他们亲手处理，可能会用作于，医学研究。”
秦渺说完，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这对肖潇意味着什么。
一个肖潇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解剖，被制成样本，被人用于研究。
但，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人可以控制的了的。
“可是她帮了警方啊，为什么还要被这样对待？”
肖潇望着秦渺，一双眸子里，几乎全都是失望。
“我可以接受她尸检，但我怎么去接受她的身体被用于研究？秦渺，为什么这种事，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和天落，并不构成法律上的姐妹关系，你不是她的监护人，肖潇，你是学法律的，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而且，我并非没有争取过，只是，天落实在是太特别了，她的特别，使得m州不肯就这样轻易的放人。”
秦渺顿了顿又开口道：“你知道，格林集团主攻医药方面，当时在国内给天落做检查的时候我也跟你说过，天落的情况很特殊。”
“关于她身体的情况，关于她的其他事，对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不用说了。”
肖潇打断秦渺的话，她闭了闭眼，眼底一片猩红。
“秦渺，说实话，我挺失望的，若是天落自己知道在她死后，她的尸体被这样处置，应该会很难过吧。”
肖潇声音很轻。
说完，她错开秦渺，声音淡了下来：“从前我就对不起她，从这以后，我不会在对不起她了。”
“肖潇，你要干什么？”
“我是律师，你觉得我还会干什么？”肖潇笑了一声，声音凄凉：“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那是m州军方，他们背后……”
秦渺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感觉到肖潇已经听不下去了。
看着肖潇的背影越来越远，秦渺最后一句话也收了回去，抬起的手悄然的放了下去。
每一个人的立场都不同。
他不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去揣测肖潇的心情。
有谁能这么坦然的接受自己的亲人成为一个被研究的对象呢？
出乎意外的，有太阳。
肖潇出去的时候，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心里只有一片冰凉。
不管太阳多么温暖，似乎都驱散不了她心里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