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下了一夜的雨。
天是灰蒙蒙的，还带着雾气，大概是因为在山上，已经有了一点深冬的寒气。
风吹在脸上，都是冷的。
程旭嘱咐完肖潇，两手插在兜里往外面走。
凉亭里，血迹已经干透了。
连一点其他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程旭路过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射击何姿的位置。
地上的车轮印还在，在道路中间分了叉。
以之前的推算来说，何姿就是在这里中枪的。
然而，汽车依然开出去了很远。
那时候有很多人来帮忙，也就是说，这个点，可能并不是t字母所设定的边线。
换句话说就是，在这个范围里，他们还能受t字母的控制，换言之，在这个范围，还属于他们活动的安全区。
何姿被射击，是因为她驱车。
有车，会方便何姿的离开，因此，狙击手没有迟疑的就选择了提前开枪，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程旭站在那个位置，回头遥遥望了一眼。
整座旅馆都在雾蒙蒙里，显得格外的梦幻。
四周亦是如此。
几秒以后，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然而，这一次，他的速度慢了许多。
又过了几分钟，旁边的车嘟了一声，车灯亮起。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程旭挑了挑眉，坐上车，直接发动车离开。
五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
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在一个岔路口，程旭停下了车。
——
旅馆里，目送着程旭的背影，宋天成紧张的开口：“万一t开枪怎么办？”
程旭遇事的冷静，是很多人所没有的，在大多数人心里，这个倚靠已经成了程旭。
程旭孤身出去，虽说是探路，却也意味着，他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杀的人。
肖潇眯了眯眼，语气微寒：“哪怕是开枪，程旭也会没事的，子弹不管是从后窗玻璃进去，还是前窗玻璃进去，在穿透玻璃的时候，都会发生弹道变化，受到阻力，哪怕是击中，也不会致死。”
肖潇说完，收回了目光，回头看着宋天成，“就像何姿，枪声和被子弹击中，并没有导致她死亡，真正导致她死亡的，是车祸。”
以前这些，肖潇并不明白。
可随着记忆的逐渐清晰，这些东西，也像烙铁一样，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的dna里。
同时，她也明白了，程旭在工作时的诸多限制，和旁边对程旭任意妄为的指责。
一名优秀的刑警需要学习很多东西，证据学，弹道学，犯罪心理学，建筑等等……所以，才能进一步揣测犯罪嫌疑人的杀人动机。
然而这些，都是依靠着日积月累的经验得来的。
程旭不同，他年轻，加入刑侦队都没有几年，哪来的那么多经验？
这就是指责的来源。
“也就是说，哪怕是t开枪，那兄弟也不会死，可他要是抓不住方向盘，踩不住刹车，像何姿一样怎么办？”
宋天成再一次犯愁。
“他很优秀，我相信他。”肖潇重新看向来时的路，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相信他，我们也相信他，要我说，咱们现在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一道凉飕飕的声音想起，话里全是讽刺的味道。
肖潇歪头，看向说话的女人，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这时候都没有听到枪声，你男朋友肯定直接跑了，亏你还像个傻子一样担心这，担心那。”
祝红抱着手，嗤笑了一声，“这哪是出去，分明就是送他离开。”
“是啊，你说的对。”肖潇认真的点了点头，而后，煞有其事的开口：“要不你也开一辆车走，看看会不会被射成筛子，要是你成功出去了，我一定会给你叫好。”
肖潇同样凉薄的说完，而后拉过旁边的天落，话里的冷意尽数收起：“天落，走吧，我们进去。”
宋天成听得一头雾水，急忙跟上肖潇，确认着刚刚那个问题。
“你男朋友不会真的走了吧？不管我们就算了，他也不管你？”
宋天成见识过程旭为了肖潇又多不要命。
把那两个人打成那个样子，只留了一口气。
他都不知道该觉得害怕还是解气。
“他会回来的，但是，我希望他这一走，就别在回头了。”
肖潇轻轻叹了一声气，莫名觉得有些沉重。
她可以感受到，她和程旭的分歧出现了。
而怎么解决，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其实，程旭一个人离开，是可以做到了，山被炸掉，障碍物并不高，昨天夜里没有离开，是因为他们开了车。
今天白天，程旭有无数种离开的办法。
可程旭不会离开。
他不会放下这里这些人，也不会丢下她。
宋天成松了一口气，大赦一般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天落抬着头，眨巴了眼睛，开口问道：“姐姐，那你出去了，还会跟大哥哥结婚吗？”
天落听见了那些话。
程旭在的时候她没问，这时候人走了，她也没有避讳了。
倒是宋天成，听见天落的话，皱眉头道：“你们都要结婚了？怎么不结？是闹分手吗？”
“不是。”肖潇打断宋天成的话，
一连三个问号，就是三个试探。
肖潇一个也不想回答，说完那句话，就直接拉着天落出去了。
等到了走廊上，肖潇才回头道：“宋警官，我们要检查一下这家旅馆有没有什么违禁品，就是炸弹亦或者枪支，从二楼开始，你走那边，我走这边，可以吗？”
“这……”
宋天成看了一眼肖潇的手臂，还有那惨白的脸色，咬了咬唇开口：“还是一起吧，哪怕是有危险，还能照应一番，我答应了你男朋友，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肖潇并没有拒绝，点头道：“那就一起。”
走了两步，肖潇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张望的人，语气清冷：“要想一起就跟上，若是不想，尽可能待在一起，都在走廊上，不要单独行动，每过十五分钟我就会清点一次人数，我必须要提醒大家，你们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若是有谁离开了，就有是凶手的嫌疑，要么，你们一起来的一起离开，虽然只能出去一个，好歹能活命，要么就把自己身边的人看紧了，不要擅自离开。”
肖潇说完，转过身，步履不停，声音更冷：“这不是提醒，也不是警告，而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