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成趴在门口，听着里面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双腿直接抖成了筛子。
破烂的门挡不住里面的光景。
整个房间都是一片狼藉，还有不少的血迹。
卫生间太小，程旭是把人提出来打的。
直到两个人只剩下一双眼睛没有闭上，程旭才停了下来。
两只手都打破了皮，红了一片。
他眼里血腥未退，却也没再做什么，只是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几秒后，他问：“谁开的头？”
房间里，只有哀嚎，没有应答。
见程旭一副要打死人的模样，宋天成正准备进去劝诫一下。
毕竟程旭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应该是听得进去劝的。
他腿迈了一步，就听见楼梯间有脚步声，本能的，宋天成缩回了蠢蠢欲动的左脚。
许少东跑上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的样子，蓦然愣住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程旭起身，冲到走廊里，揪着许少东的衣领，面色发狠：“你他妈的怎么答应我的？在我没回来之前，一定不会离开的！”
程旭眼眶红了一圈。
他看见肖潇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裙。
他看见那没有任何起伏的胸口，还有右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听到的枪响不止一声。
如果肖潇不是为了保命，怎么可能会拿出枪来？
他被拦了近二十分钟。
门都被砸成了这个样子，程旭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这个房间发生了什么。
肖潇与夏迷心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许少东！”程旭嘶吼着，抓着许少东的衣领也越来越紧：“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若是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他也不会离开。
可是，世界上没有早知道这三个字。
许少东没有生气，他望着程旭，平静的眼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汪洋。
楼上的动静，接二连三的枪声，他并非没有听见，只是，他赶不回来。
房间里，两个大汉猛喘着气，天落慢慢从床底下爬出去，越过杂乱的房间，垫着脚走进卫生间。
入眼都是血迹，天落眼角颤抖了一下，很快，她收拾好心情，朝肖潇走过去。
摸脉搏，探鼻息。
半分钟后，天落站起身，微松了一口气，出卫生间那刻，她脸上表情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扑到程旭身边，天落急匆匆开口道：“大哥哥，姐姐还没死，她还有呼吸！”
程旭像是慢动作一样的回头，松开许少东，而后，迅速的冲了回去。
许少东扯了扯衣领，跟着一起进去。
卫生间，程旭小心翼翼的把肖潇抱起。
听见肖潇心跳的那刻，程旭仰头，眼里的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
他不知该如何感谢老天。
感谢老天还让肖潇活着。
冲进来的时候，程旭看见房间里的景象，程旭的心就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一直到，看见肖潇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身上，头发丝都湿透了。
他可以想象那一群人做了什么。
死死把肖潇的头按进水里，不让肖潇有半分求生的机会。
她手上的伤，脸上的血，头发上的血。
不管是哪一个，都证明了肖潇曾遭受了怎样的恶刑。
他甚至不敢去看肖潇是否还活着，以为不看肖潇，下一刻，肖潇就会苏醒过来。
可是，再怎么骗自己，都改变不了现实。
直到天落说肖潇还活着，直到他亲耳听见肖潇的心跳声以及那浅薄的呼吸……
那一刻，程旭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给了一个叫“害怕”的怪物。
紧紧抱了一分钟，程旭立刻松开肖潇，出去拆了一个枕巾，缠住肖潇的右手止血。
做完这一切，程旭方才紧紧的抱住肖潇，企图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让肖潇的体温恢复正常。
另外一边，许少东在夏迷心身旁蹲下。
与肖潇不同，夏迷心虽然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前面，可她的嘴里已经开始一阵一阵的吐血了。
见到许少东，夏迷心费力的抬起头，却在对面瓷砖上，从倒影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整个右边的脑袋都在流血。
那一棍子打的极狠，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而今血流了一脸，太丑了。
“迷心。”
许少东不敢挪动夏迷心，他看着夏迷心的脸庞，语气温柔，“我说过的，回去就结婚，你不能不能先走一步。”
男人的话格外深情。
说罢，许少东取下眼镜，语气跟着沙哑了下来：“是我害了你。”
“没有。”夏迷心掀唇一笑，笑容恬静。
“是我对不起你，答应你的事，我没有做到。”
夏迷心说话的语速很慢，断断续续的，可话音始终一致，温柔浪漫。
许少东耐着性子，一句一句听着。
“我其实有私心的，我觉得她死了，你就能看见我了。”
“可是，我没办法，我也爱她啊，甚至比你更在乎她，我见不得她受一点苦……”
笑容成了苦笑，夏迷心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她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成了白雾。
最后一句，夏迷心道：“送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说完，夏迷心不再说话，而是轻轻闭上眼。
那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大脑剧烈的疼痛着，每一次都像是一场风暴一样。
夏迷心知道，她撑不过去。
所幸，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她有对不起的人。
若是在肖潇刚刚被带进去的时候她就冲进去。
肖潇是不会出事的。
她等了三分钟。
她甚至想好了怎么跟许少东和程旭解释肖潇是怎么死的。
可是，在真的听不见动静的那刻，夏迷心觉得自己还是输了……
明明她这一生都在学习她，扮演她。
可在最后关头，那个自私自利夏迷心出来了。
可如果还有一次呢？
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会怎么选？
夏迷心自己也不知道。
耳边，声音已经小了。
夏迷心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鲜血在同一时间流过她的眼睛。
世界，是红色的，
她看见那边依偎的两个人，慢慢的，也变成了红色。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一抹红衣倩影，戴着黑色的礼帽回头，眼神肃冷。
她道：“能知此后迷心少，更悟从前俭腹空。”
“如今初夏，你就叫夏迷心吧。”
或许说的人早已遗忘当年的场景，可那一幕，夏迷心实实在在的记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