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已经凌晨两点了。
把郝德守一家安顿好，程旭把车钥匙交给肖潇。
“你开车回去。”
肖潇看着程旭递过来的钥匙，她没有接，皱眉问道：“你不回去吗？”
程旭的家离这里很远，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市区雨大，她把车开走，程旭可能连车都打不到。
肖潇说完，顿了一下，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不会是准备去医院看一眼老孙，然后又回市局工作吧？”
程旭笑了笑，没说话。
等同于默认。
肖潇明白了，她看着程旭，抿唇道：“程旭，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你就转不动了，老孙没有你就活不下来了，秦天和洪舒寒案子没有你，就不能真相大白了？”
“程旭，你几天几夜不休息，你以为谁会在乎你吗？你以为谁会心疼你吗？你以为那些凶手会因为这个来自首吗？”
“程旭，你这是在作践你自己。”
一口气说完一长段话，肖潇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怒吼，也没有声嘶力竭，只有平静的叙述。
程旭笑了，“这不是有你心疼我吗？”
还有肖潇在这里关心他，心疼他，还有肖潇会因为他几天没休息而斥骂他。
哪怕是分手了，哪怕是肖潇嘴里说的决绝，可关心和难受是藏不住的。
“老孙伤的重，差点就没救回来，白天我在忙着案子，晚上怎么也该去看一眼，毕竟我们是兄弟，你要是不放心，就一起去，我保证只看一眼就走。”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干脆和老孙一样，直接住在医院里算了。”
肖潇拿过程旭手里的钥匙，不经意间碰到程旭的衣袖。
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肖潇抬眸看过去。
黑色的风衣在灯下和白天无异，看不出是干的还是湿的。
肖潇想起那一直倾斜的伞面。
那么大的雨，夜晚天气又冷，程旭的衣服肯定没干，只不过因为看不出来，所以根本没人在意，包括她。
肖潇拿着车钥匙，斟酌了一会，开口道：“我那还有你的衣服，换一件再去医院吧，这里离我家挺近的，几分钟就到了。”
程旭看着肖潇，迟疑了一下：“我的衣服……”
“之前不知道怎么就放行李箱里了，刚好，你穿走了我也不用再单独还你了。”
肖潇语气坦然，她拿着车钥匙出去，走了两步，见程旭没有跟上，她回头道：“你是准备让我给你送来吗？”
程旭没说话，只是跟了上去。
回国后，肖潇和程旭就住在一起，搬出去也就半年前的事。
租的房子在律师所附近，两室一厅，本来是为了方便上下班，没想到肖潇现在连工作都已经辞了。
肖潇拿钥匙开门，一边道：“进来吧。”
房子装修简单，肖潇也没有过多的陈设，进去后，她翻衣柜找了一套衣服，给程旭指了卫生间。
程旭没有多说话，拿着东西直接去卫生间。
洗漱台上，东西摆放的位置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就连洗发水和沐浴液，都是一样的。
肖潇对钟爱的东西像来都有些执着。
用一种，那一直都是哪一种。
换句话说，就是从一而终。
喜欢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程旭看着镜子里的人，男人高高瘦瘦，脸上瘦削的厉害，眼窝几乎都快陷进去了，颓废至极。
水雾在镜子上裹了一层。
程旭看着自己的容颜一点点淡在镜子里，突然觉得，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的干干净净。
他还是骗了肖潇。
肖潇现在有多爱他，当初就有多喜欢邵晨。
他们两个人，是心理医院的天才，是所有人眼里的金童玉女，他们仿佛天生就是一对，而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如果不是肖潇出了车祸，他没有任何靠近肖潇的可能……
程旭捂住眼睛，眼眶湿润，却没有泪水流出来。
足足一分钟，程旭放下手，打开水龙头扑了两捧冷水，又拿纸巾把洗漱台擦干净，方才换了衣服出去。
没看见肖潇，他出去找了一圈，最后靠在厨房门上。
肖潇系着围裙，长发挽成了一个低发髻，此刻正歪着头煮东西，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程旭没有看多久，因为肖潇转过了身。
见程旭在门口站着，肖潇道：“我弄了点速冻水饺，你吃了再走。”
他们从下午就直接去找郝德守，又一路开车回来，她没吃饭，程旭也没吃饭。
她倒还好，可程旭怎么扛得住。
“需要帮忙吗？”程旭问。
“不用，煮这个很方便。”
肖潇撑着料理台，看着程旭身上的衣服，忽然笑了：“这套本来是给你买的，没成想被我收拾走了，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程旭点了点头，“挺合身的。”
他的衣服都是肖潇买的，是肖潇喜欢的款式，也是他喜欢的款式，直到现在，他的衣柜里，除了警服，大部分都是肖潇买的。
程旭说完，厨房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煤气灶上，沸水煮开，咕噜咕噜的声音
程旭想了一会，开口道：“老师已经搬了，后天安排了晚饭，让我告诉你，你看看，你有时间没有？”
想起上一次去洛天海家里，肖潇默了一刻问：“你还没有和洛老师说吗？”
“他年纪大了，无儿无女，就想着我们……”程旭笑了笑，话没说下去，而是问着之前的问题：“去吗？”
“你有时间的话，我应该也是有时间的。”肖潇默了默，终是道：“去吧，借着这个机会跟洛老师说清楚，对你对我都比较好。”
“你真的不打算……”程旭想说一句话，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低语道：“是该说清楚。”
“水饺好了，我给你盛着。”肖潇俯身去拿碗筷，一颗颗饺子晶莹剔透的躺在碗里。
程旭没让肖潇拿，自己端着去了饭厅，见程旭在吃水饺，肖潇也没多问，从客厅拿了一本书去卧室，反锁上了门。
隔着一扇窗户，外面的雨声密又大。
肖潇听见关灯和关门的声音，她爬起身，把窗户开了一半，看着撑伞走在雨夜里的人。
男人身材修长，背影单薄，却又像艺术品的剪影一样，在暗夜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