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看着丁文，淡淡开口道：“我记得每一位医学生在入学之前都会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救死扶伤，试问一个医生会因为病人是罪犯而拒绝医治吗？”
程旭走了两步，错身那刻，他回头道：“人民警察也是如此，即使宋亚萍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自杀，我也要为了那百分之一，亦或者是万分之一，查清真相，告慰死者。”
丁文听到程旭的话，身躯微震。
过了好久，他才喃喃道：“你说得对，哪怕是万分之一，也该给人一个交代的。”
说罢，丁文招了招手道：“你们先回去吧，家属那边我去沟通，刚好，值班的已经过去了。”
“谢谢。”程旭微微颔首。
——
从分局离开，肖潇还在程旭那最后一句话里没有回神。
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片如夕阳般绚丽的光芒。
肖潇想到什么，歪头去看程旭：“程旭，在大学的时候，你有没有认识过别的女生，让你……印象深刻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有没有认识过，一个改变你想法的人？”
肖潇脑海里还回响着程旭的最后一句话。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肖潇相信程旭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出于他是一个人民警察。
可唯独这一句话，不像是从程旭嘴里能说出来的。
程旭沉默片刻，开口的时候，话里又是一片轻松的模样，“我想法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你在说谎。”
肖潇看着程旭，虽然她看不到程旭的眼睛，可这一刻，她感觉她能看进程旭的心里。
见程旭仍然抿唇不语，肖潇故作无所谓道：“其实你说不说都没什么，我从来不是吃醋的人，我只是突然感觉，我对你好像一无所知。”
在去夏迷心的咨询室之前，肖潇从来都不知道程旭做过卧底，也从来不知道程旭之前经历了什么。
但不可否认的是，程旭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她。
在这分开的大半年里，她一直以为程旭心里留有她，可到今天，到现在，她却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程旭不说其实也挺好的，因为这样，她会慢慢的从那一段感情里抽身出来，活成独属于她自己的模样。
程旭闻言，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悄无声息的握紧了起来。
前面是红灯。
程旭看了一眼，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直到停在一家咖啡店前，他才深吸一口气道：“之前我执行过一个任务，接触过一个人，跟你说的一样，她是一个医学博士，也是一个大毒枭。”
肖潇看着程旭，静静等待着程旭接下来的话。八壹中文網
“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接近她，了解她，我以为她罪大恶极，可直到捣毁了她的一条线之后，我才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程旭语气攸然低了下来，他看着前面，仿佛还能看到方面那个女人。
“她知道我是警察，知道我带着任务接近她，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放我离开。”
肖潇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她死了？”
“她说过，如果她活下来了，一定会来找我，让我亲手击毙她，可她再也没有来过。”
程旭撑着车窗，一向平稳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某种近乎于悲伤的神色。
洛天海曾经告诉过他。
人民警察是一个光荣的职业，而缉毒警察，就像是藏在暗夜里的鬼神一样，有人敬畏，有人恐惧，但不管他们身处黑暗还是光明，他们注定都只能藏在黑暗里。
就像他，抓获跨国毒枭，嘉奖会只能在地下停车场举行。
他从来都没有惧怕过黑暗的漫长，黎明之前，黑夜存在是必然。
可每次想到那个女人，他总觉得心有愧疚。
那是一个聪明到了极致的女人，他自以为一切都骗过了她，可他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的掌握之中。
她任凭他接近，背叛，甚至告诉他，如果她没死，那我会来找你结束我的生命。
“程旭。”
肖潇伸手，握在程旭的手上，过了好久才道：“你不需要愧疚，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样做。”
肖潇垂眸，唇角微微掀起一点笑容。
“程旭，我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而不是像之前一样瞒着我，我知道你有顾忌，也明白你的害怕，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事，是不需要你自己一个抗的。”
肖潇看着那交叠在一起的手，轻轻的收了回来。
“程旭，你给了我坚持下去的理由，却又让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肖潇向来都是可以把情绪藏好的人。
可在小安说程旭守在律师所楼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动容。
程旭多好，肖潇清楚。
哪怕是分手，哪怕是口口声声说不爱，要分开，可藏在细节里的，都是程旭对她的体贴。
她就像一只顽劣的小鸟，拼命的想要逃离程旭保护的牢笼，可她飞出一片天，发现另外一片天还是蓝天白云，而这一切，都得益于程旭。
想到这里，肖潇抬头看着程旭，她眼里落满阳光，是最灿烂的星河。
“所以，我改主意了，我等你，等t字母案件结束，如果到时候你还给不了我一个答案，那我就离开，回到原本属于我的地方，回到m洲，假装我从来没有遇见你。”
肖潇脸上全是笑容。
程旭动容的看过去，在一片阳光下，他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滴滑落女人的脸颊。
白皙的脸上，多了一道泪痕。
肖潇抬手擦去，抬头时，脸上又是一片温柔的笑容。
“走吧，回去看看宋亚萍的案子，小安应该已经准备好手续了。”
程旭没说话，只垂眸解安全带。
肖潇侧脸看过去，还以为程旭要下车，她跟着要解安全带，下一刻，程旭俯身过来。
檀木香充斥她的全身，温热的唇划过她的脸颊，沿着那泪痕一路到了她的嘴边。
肖潇听见车窗上升的声音，程旭的心跳声和她的心跳声慢慢融合成了一体。
喧嚣褪去，耳边是程旭冷静而克制的声音。
“肖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别哭，我舍不得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