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林带着几人到了放尸体的房间,过了一晚,尸体已经变得僵硬,好在天气已经不再炎热,尸体没有这么快变臭。
进了房间,五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身上都盖着一块白布,这算是捕房对他们的人道主义照顾。这也是捕房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尸体摆在房间正中间,屋内光线昏暗,因为尸体的原因,凭空生出几许阴森之感。
戴春风走在前面,身后保镖两人组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屋,陈乐道没说话,让戴春风自己查看尸体。
尸体没什么好看的,这不是法医验伤,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交接手续。戴春风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身后一人立即走到尸体旁蹲下。
周文从外面走进来,见没人说话,便默默站到陈乐道和铁林身后,从两人之间的空隙中看着前面的几具尸体。
要说他也当真是不一般,碰到这种事情,不回避不说,还往前凑。这着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思维。
那人蹲在尸体旁,将尸体上的白布一一揭开,几人的模样随即露了出来。
皮肤苍白中带着点青紫,不带一点生气,有人嘴巴还微微张着,似乎活着时的话还未说完。
戴春风看了几具尸体一眼,示意那人将白布再扯开些,他要看看这几人究竟是哪里中枪死亡的。
白布被完全揭开,几人全貌都露了出来,身上穿着和揭白布的“保镖”同款的中山装。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在深灰色的衣服上留下褐红色的斑痕。
中枪的位置清晰可见,每人身上有两三个枪眼,聚集在胸部附近。看着几人身上位置差不多的枪眼,戴春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周文和张楚还有后面跟来的陈怡也都看见了尸体,张楚和陈怡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草草看了眼便移开了目光,没去过多注意。
周文是玩过枪的,他稍稍多看了几眼。看见几人身上的枪口后,忍不住眨了眨眼,这中枪的位置似乎有些巧妙。
他目光往旁边陈乐道身上看去,眼珠子转了转,大哥枪法有点不一般!有空得请教请。
白布被盖上,戴春风点了点头对陈乐道说:
“陈巡长,确认过了,麻烦你让几个兄弟帮忙抬到车上去吧。”
“行,没问题。”陈乐道说完看向铁林,铁林走了出去。
很快几个巡捕就走了进来,两个中山装保镖也当起了临时的搬运工。
“陈巡长,铁巡长,不知明晚有时间么,这事麻烦了两位,明日我设宴,还请二位一定赏脸。”
巡捕大门外,戴春风对两人道。他脸上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和煦笑容。仿佛他来取的不是尸体,而是好市民奖金一般。
陈乐道笑着说不用,礼貌性地拒绝了几次,不过在戴春风的一再坚持下这事还是被很愉快的定下。
说完话,三人没再多留,上车离开。
“组长,他们中枪的地方都在胸膛附近,离心脏不远,这不像是一个巡捕会有的枪法。”
车上,其中一个中山装对戴春风说道。
密查组对警察局有紧急调动权,关键时刻,警察局就跟他们的下属机构差不多。他们对警察局那些警察什么样心里门清儿。枪在那些人手上就只能起个摆设作用。
巡捕房和警察局都是一个性质,甚至这两年的巡捕质量还比不上巡捕房。这种枪法,出现在巡捕房,怎么看怎么怪异。
戴春风坐在车上,身体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摆动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回头你去查查,看看这事到底是不是巧合。查查这个陈乐道那晚出现在那里到底是不是碰巧。”他声音平淡,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没太多表情,看不出喜怒。
“组长,这几具尸体怎么处理。”另一个人问道。
“回去找个地方埋了吧,他们这事惊动了校长,抚恤金是不可能有了。回头我拿些钱出来,你们给他的家人送回去。”
“是,我替他们谢谢组长。”那人语气郑重的说道。
这几人都是他的手下,这事没牵连他,已经是因为组长抗下了这事,现在组长再自己拿钱出来,他心中感情有些复杂。
干这种特工工作的,最期待得事莫过于有一个负责的上司。
戴春风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巡捕房,处理完密查组的事,陈乐道也准备离开,正要走,几个穿着宽松武士服,腰间还别着把武士刀的人却是闹哄哄地闯进了捕房。
这几人都沉着张脸,嘴里骂骂咧咧的,进了捕房就跟回了自己家一般肆无忌惮,几个巡捕上前拦人,直接被推翻在地。
“八嘎!!”几个人推完了人,嘴里还大声骂着。
陈乐道几人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从办公室中走出,周文三人都跟着一起。陈乐道要走,铁林正拉着他商量该怎么处理那日本人的事情,不料这里却是又起了变故。
一波刚平,这一波又起啊!
几个浪人站在一排,巡捕们在前面拦着不让他们往里面闯,陈乐道和铁林从后面走了上来,分开巡捕,两人走到这几个浪人前面。
浪人这名字听着就不正经,实际上本身也不怎么光荣,不过是一群没人要的流浪武士,在日本混不下去了,才来这里耀武扬威。
这些人本土化的叫法就是街溜子,乌合之众。
陈乐道沉着脸走上去,拉了把铁林示意他不要动手。
铁林跟他不一样,他不仅有法布尔当靠山,身上也背着法国国籍。有些他事他做屁事没有,但铁林做就不一样了。
“八嘎!”
其中一个浪人见陈乐道似乎是个领导,当即就想给陈乐道来个下马威,不料陈乐道不将就他。直接就一脚踹了上去。
“你们几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法租界巡捕房,不是你们的狗窝!敢在这里来撒野,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陈乐道直接大声怒斥。
那个日本浪人被陈乐道一脚给踹翻在地,当即就是一股屈辱的血勇冲上脑门。双脸瞬间涨红,仿佛受到了凌辱一般,目光都变得狰狞起来。
“八嘎呀路!!!”他语气凌厉,声音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有些沙哑。
只见他从地上快速爬起,瞪着陈乐道,二话不说,直接把腰间的武士刀给抽了出来,双手握刀就要朝陈乐道冲来。
“啊!!”他大吼一声,似乎这就是武士最后的荣耀。
陈乐道右手抬起,伸进大衣里面后又拿出时,手中已经多了吧m1911。
“砰砰砰!!!!”
陈乐道没惯这日本人的烂德行,接连几枪全都打在那人脚边。
这人看着暴怒,意识却是异常清醒,枪声一响,他瞬间吓得从地上跳起,连蹦带跳,生怕速度太慢,子弹跟他的双脚来个亲密接触。
枪声一响,握刀的也好,没握刀的也罢,全都安静了下来。
陈怡、张楚、周文还有铁林都是傻傻看着,万万没想到陈乐道居然说掏枪就掏枪。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昨天见铁林扣押日本人,他们已经很是意外,以前从没有哪个警察或者巡捕这么干过。但昨天的事和今天的见闻一比,似乎全都只是小巫见大巫。
双手举刀的浪人尴尬在原地,手中的刀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陈乐道手中的枪虽然已经放下,但依然握在手中,让他就这么冲上去,他确实没有那个胆子。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巡捕房。”陈乐道冷声质问,捕房的巡捕听到枪声都跑了过来,手里端着枪。
看到这阵势,几人气势更是一泄。
举着刀的巡捕这下也不管尴尬不尴尬,利索地把刀放回了刀鞘。
他咽了口唾沫,知道眼前这个穿西装的人和之前那些巡捕不太一样,变得客气了许多,只是语气依旧生硬。
“你们捕房没有缘由地扣押我弟弟,我们是来要人的!”他故作镇定,但陈乐道刚才那几枪导致的快速心跳还没有慢下来,他声音里带着点颤音。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陈乐道明知故问。
“小田次郎!”他高声道。
“小田次郎?哦——是那王八蛋啊!”陈乐道恍然大悟般点头,“对,捕房里是有这个人,他犯事被捕了,你是他哥哥?你叫什么名次?”
“阁下,请你放尊重些!我叫小田一郎!”他双眼鼓起,瞪着陈乐道,语气尤为不忿,陈乐道那声王八蛋简直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小田一郎?小田,家里是种田的?”陈乐道随意地问。
小田一郎闻言顿时又要八嘎,但那声“嘎”字看到陈乐道手里提着的枪后又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嗨嗨,喊啥呢!别乱认亲戚,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陈乐道跟听见了什么恐怖故事一般,立马说道,语气中满是嫌弃。
“我告诉你,你那个次郎的事很严重,别说我不是你们爹,就算我真是,这事也也得严肃处理。”
小田一郎双脸被陈乐道这话气得通红,手都在隐隐发抖,很想拔刀,但陈乐道手里的枪又时刻提醒着他不能乱来。
陈乐道刚才那几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不敢去陈乐道不敢开枪杀人。
“你抖什么什么抖!羊癫疯吗!”陈乐道看着他那模样不耐烦地说了句。
“我告诉你,你那个种田的弟弟,犯的罪很严重,已经被送到监狱了。要想带他出去,就准备一千大洋来交保释金,把他赎出去。
你应该也知道你们这些小日本有多不受中国人喜欢,他要是再继续在这待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了。”陈乐道一幅我为你们着想的模样,说出的话却是能把明治的棺材板都给气炸。
小田气抖冷,嘴皮都被气得青紫,同行的几个浪人也都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但被周围这么多巡捕用枪指着,他们没有拔刀的勇气。一群没人要的武士,也别指望人家能有多大胆。
周文三人在后面看得解气,嘴角都是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平时他们看见的都是日本人欺负中国人,什么时候见过中国人在日本人面前这么神气过。
“不可能,次郎不可能犯罪,即使犯了罪,你们也没有关押审判他的权力!”小田一郎的声音再次高昂了起来。
“有没有审判他的权力,是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你要是不想你那个次郎在监狱里受苦,就赶紧去凑一千大洋过来,把人赎走。再过两天,就不是一千大洋,到时候你还得交他的伙食费,你那废物弟弟对火食要求太高了。”
“八嘎,你们这是敲炸,是抢钱!!我要想领事馆反应此事!!”小田一郎差点气得跳了起来,极端的愤怒让他已经顾不得骂人没骂人了。张口就来。
“嗨,这你可说错了,抢钱哪有这个快啊,还有风险。至于反应,你爱去哪反应就去哪反应吧。现在你们该出去了,你们严重影响到了捕房的正常工作。再妨碍捕房公务,我就得让你们交罚金了!”
陈乐道左手一伸,指了指捕房大门的位置。
“哦,对了,这几块地板,”陈乐道指着地面那几个枪眼,脸上是真城的笑容。
“诚惠,五十大洋。”
“八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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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嘎,你们这是敲炸,是抢钱!!我要想领事馆反应此事!!”小田一郎差点气得跳了起来,极端的愤怒让他已经顾不得骂人没骂人了。张口就来。
“嗨,这你可说错了,抢钱哪有这个快啊,还有风险。至于反应,你爱去哪反应就去哪反应吧。现在你们该出去了,你们严重影响到了捕房的正常工作。再妨碍捕房公务,我就得让你们交罚金了!”
陈乐道左手一伸,指了指捕房大门的位置。
“哦,对了,这几块地板,”陈乐道指着地面那几个枪眼,脸上是真城的笑容。
“诚惠,五十大洋。”
“八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