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染还从未来过这地方。
她自幼便是在皇城之中长大,往岁便是有机会来这边,也只是在行宫内待着。
她原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对宫外的世界也没太多兴趣。
尤其是前几日同穆宴去了那岩洞后又闹出那许多事,她便对外出更少了几分心思。
可今日却有些不同。
许是因着这地方过于热闹,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淳朴民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穆染走着走着,渐渐被吸引了。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因此虽然有时会转头多看看两边的摊位和行人,但脚下的步子却也没停,一路跟着走在前方的穆宴。
对方虽比她快一两步,但偶尔也会转回身子看她,同她交谈几句。
忽然,穆染的视线被一处地方吸引了。
那是在右侧的一块区域,是一个卖各种牛角所制的饰品的小摊位,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来往的行人偶尔有人会停下来看看上面的东西,再同老板商议价格。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只是不知为何,从方才开始,那摊位之处渐渐便挤满了人,将本来空旷的地方愣是挤得有些走不动道来。7
穆染原是没凑热闹的心情的,可走着走着忽听得那里有人说了句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怎么都只记一半?!”
本来都已经走过那处的穆染步子便顿了顿。
她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瞧见,只看见了人头攒动。
穆染脑子里想着刚才听见的那话,心中忽地涌上些什么,接着不自觉地转了脚下的步子,往那处走去。
她走的不快,但也不慢,完全忘了前方还有个穆宴,不多时便同对方的距离一点点拉远。且因着那处的人过多,她走着走着就融入了人群,一时间竟也叫人寻不着她在何处。
“从小到大阿妈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每次都记不全!”
“那我记的也没错啊。”
“什么没错,你自己看看你做的,跟我和你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越往那处走,穆染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大,能听见的对话也越来越多。
直到近了跟前,她一点点从拥挤的人群中进去,才看见里面的情况。
原来是一位少年在被自己母亲训斥,那位母亲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头上用一根银簪随便挽起,面容上隐约透着些沧桑,眼中此时有气愤闪动。
看着自己跟前的少年,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出门前是不是让你把所有的首饰都带上,那都是今天要卖的,结果你就带了这么点儿,眼看着就要没了!”
妇人并非是这个村落的人,她所居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几十里地,今日不过是因着此处有集市,才打早起来带了这些牛角所制的首饰来,想着卖了换些银米什么的。这些首饰都是她前些天费了好些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夜才做好的,原本想着今天都卖出去,临收摊前可以去换一条鱼做了给自己儿子补身子。
来了之后,她这些牛角所制的首饰确实卖的很好,可未想到的是,当她想要将空了大半的摊位补齐后,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剩余的首饰,于是就问了自己儿子,因为那些都是她让儿子放在了背篓里的。
原以为是她没找到,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个兔崽子根本就没把剩下的放进来,也就是说,先前她卖出去的和眼下剩的这点便是她带来的全部了。
这些虽然也卖了些钱和换了些东西,可实在太少,她光是从自己住的地方来这里都要走上大半日,这一来一回都是亏的。
更不必说要再回去拿了。
等到她回去再回来,这集市早都散了。
因而她才会这样生气。
可更没想到的是,她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没照着她的话做就算了,在她问起的时候在振振有词。
“阿妈你昨天晚上还说不想来呢,说还不如少带点,早卖完早收摊。”
那少年被自己母亲质问,便梗着脖子回答。
妇人听后几乎都要气笑了。
“我那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的不记,这倒是记的清楚得很!”
原来昨夜妇人确实说过类似的话,盖因她近些日子为了做那些饰品累得不行,每天也没睡几个时辰,起早贪黑的,而昨夜想着第二日又要早起时,便随后说了句不想来赶集。
她原就是随口一说,未料到自己儿子听后竟上了心,今早起来时便同她说要么干脆别来了,在被她说了顿后竟没有把她已经收拾打包好的首饰带上。
“我怎么记的不清楚?”少年嚷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天还老是熬夜,昨天晚上明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今天还非要过来。”他看着自己母亲,“你既然说了自己不想来,我肯定就觉得你说的是认真的了!你说想要早点卖完,那我肯定也就不会把剩下的东西带上了!”
少年这番话,让原本还生气的母亲有些哭笑不得。
她收敛了大半的怒气。
“我知道你心疼阿妈,但你要知道,我们这次来是做什么的。阿妈确实累,但你更重要,那些首饰都卖出去了,我们才能有饭吃,有衣服穿,你才能吃到肉,才能更好的长身体。”
“阿妈有时候说的话只是说来给自己听听的,你一个孩子,听过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那位妇人在一点点教育着自己的儿子,让原本凑热闹的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慢慢散了。而别的有些觉得她母子二人不容易的,便也上前去买了摊位上还剩下的东西。
没过多久,原本还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人潮便慢慢散去。
穆染却没动。
她看着那妇人和她那个少年。
那两人的话始终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尤其是那位妇人所说的。
有时候我说的话只是给自己听的。
穆染的双眸变得有些恍惚。
记忆中有些东西慢慢浮现。
“染染,你性子有时候过于执拗,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可也不要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母亲温柔的声音隐隐响起。
“我知道你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但你在做之前要想清楚,值不值得去做。”
这是什么时候母亲跟她说的?
穆染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离开了那对母子的摊位,开始有些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此时的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同穆宴已经分开了,心中也没想到要去找对方。
她只是一直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要显露出来。
她好像……
弄错了什么。
穆染觉得自己记忆中似乎有什么很关键的东西是她没想起来的,可眼下她越是去回想,就越是想不起来,仿佛有一层朦胧的薄纱,将那已经要呼之欲出的记忆遮住,叫她总也抓不住关键。
她就这样一边想,一边慢慢远离了这热闹的集市,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小巷子中。
“阿姐,原来你在这儿。”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将穆染的思绪拉回,她下意识转过身去,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陌生的地方来。
且好巧不巧前方便是死胡同,无路可走。
眼见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穆宴,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竟同对方走散了。
“抱歉,我刚才……”
“呵。”忽然响起的笑声打断了穆染的话,叫她怔了怔。
穆宴看着前方的人,从喉间溢出一丝阴沉而诡谲的笑,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手背之上因过于用劲而根根青筋爆出,双目死死盯着那个人,黑沉的眼底有猩红闪现。
“我当阿姐跑去了哪里,却原来也没跑出多远。”
他的声音听上去又同方才那笑声不同。
那笑声听着阴郁诡异,可他说这话时,声音又十分正常,且又因着他站在巷子外面一侧,整个人的面容恰好背光,从穆染的角度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只是对方的话叫她有些奇怪。
跑?
她不是很明白对方的意思。
可正待要开口问,却见对方一步步向她走来。
“我找你好久了。”穆宴慢慢说着,“阿姐,这地方太不安宁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话听着十分正常,若是平日穆染也不会多想,可她和穆宴相处的时日长了,自然对这个人也多了许多了解。
眼下对方这模样,似乎又变回了当初的那个他。
仿佛这几个月的温和都是穆染的幻觉一般。
意识到这点的穆染双目不由地一蹙,她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穆宴,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现在不想听。”言语之间,穆宴已经完全来到她跟前,整个人将她笼罩在阴影之内,接着低着头看着对方,“有什么话,不如回去说。”
话音还未落,他的手忽然抬起,接着掌心压下,直接覆在穆染的口鼻之上。
穆染见状第一反应便是往后退去,可刚退了一步,对方的另一只手便按在了她削瘦的双肩之上,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按。
穆宴的掌心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穆染在被对方宽厚的掌心覆上的瞬间,便在呼吸之间嗅入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接着整个人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流失。
在穆染的记忆中,这是穆宴第一次在她面前使之中手段,因而她的双眸猛地睁大,似乎要质问对方,可没过多久,便因为席卷而来的倦意而缓缓合上,最终整个人往后倒去。
“你走不了了。”
落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听见抱着她的人用阴郁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
穆染醒来时,第一感觉便是额间隐隐的阵痛。
虽不至太难受,可一下一下拉着着的感觉,也让她不舒服,于是她下意识想要抬手轻按缓解一下这种感觉,可正要抬手时,整个人却怔住。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了。
纤细的手腕似乎被什么东西绑着,又不知束在了何处,以至于她无法挪动自己的手。
这时她才刚从黑暗中醒来的脑子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然后又发现了个问题。
她的双眸也被遮住了。
原本还以为是这地方太暗,可眼下适应了过后,她睁着的眼才感觉到了被什么东西压着,而隐约有光透进。
这情况是她未料到的,试着扯了扯双手,却始终不能挪动,那绑在她手腕上的绸带在她的挣扎之下不仅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愈发紧缩起来,显然是个活扣。
穆染的眼前忽然闪过昏迷前的那幕。
那时离得近了,她才终于看清了穆宴面上的神情。
阴冷森然,眼底还有血色闪动。
因此她都不用想,便知道眼下自己这副情形是谁所为。
感觉到双腕上的束缚无法挣脱,她便试着动了动双腿。
双腿倒是没有同手腕一样被捆住,可身上盖着的锦被却让她的腿不能自由移动。
她的双腿在锦被中一点点移动着,似乎想试探身边有没有人。
好半晌后,她的一只脚尖已经从身上盖着的锦被之中露出,暴露在空气之中。
奇怪的是,她没感觉到有任何人在身边。
照着穆宴的性子,对方会同她睡在一张榻上可能性极大,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这床榻之上,似乎真的只有穆染一人。
意识到这点,穆染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放松下来,一只冰凉的手便轻轻握住她暴露在锦被之外的脚尖。
冰冷的温度让穆染一震,更多的是因着忽然出现的对方。
她猛地收回脚尖,重新隐入锦被之中。
那只手并未跟进来。
穆染紧绷着身子等了半刻,却什么也没等到。
似乎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周遭除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就好像……这房间之中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双眸无法视物,整个人又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这种感觉让穆染十分不适,她指尖微微用劲,掐入自己的掌心之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穆宴。”她开口叫了一声。
没人回她。
她便又唤了一声。
周遭还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可穆染知道,对方定然是在的,只怕如今正在床边看着她这模样。
深深吸口气,穆染道:“你又怎么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对方为何又忽然发狂。
她分明是有些怕的。
要不然那被束缚着的皓腕也不会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指尖也愈发陷入掌心之中。
微凉的薄唇也缓缓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
可自幼养成的性子,让她从不轻易示弱于人前。
即便身体不受控制,可她却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她知道,眼下的情况便是再挣扎哭闹也没用,穆宴既然敢这样做,就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她的一切举止在对方看来都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过了不知多久,穆染根本分不清时间了。
这时她才听见穆宴低低的声音响起。
“朕方才想了许多。”
“皇姐究竟为何要离开朕。”
“是不是朕这些日子待皇姐太好了。”
“皇姐,你知道的,朕从来不想伤害你,可有时朕又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日子你在朕跟前态度那样和缓,甚至开始考虑同朕之间的关系,朕总以为……看到希望了。”
他一句句说着,声音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森然,及至最后,他忽地阴郁了语气,几乎是切齿一般地说出一句。
“可朕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你只是为了找机会逃罢了。”
他说着又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穆染,还是在笑自己。
“你根本就没想过吧?你甚至都不知道,朕曾经有多高兴,就在朕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时,你却给了朕致命的一击。”
“也是你让朕意识到,原来朕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穆染并非不想开口,可事实上,当她刚一张口的瞬间,双唇就被对方的掌心压住,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穆宴似乎完全不想听她说什么。
只是压在她唇上的手却在轻颤着。
他其实也在怕。
她对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怕对方说的话会更让已经濒临爆发边缘的他愈发癫狂。
“朕记得,你曾经不止一次说朕是个疯子。其实你说的没错,朕确实是个疯子。”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在对方莹莹如白雪的颊边一点点游走。
“朕真的不想伤害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跑!”
他的声音终于变得有些高,仿佛在质问一般。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很收敛了,午夜梦回之际,他对穆染的渴望达到了顶峰的时候,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只是趁着对方睡着了,偷偷从地面上了她的床榻,然后将对方揽入怀中。
他甚至手下都不敢过于用劲,因为怕弄疼了对方。
他是那样的小心,将心中一切的黑暗和阴郁掩藏起来,可最终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欺骗和出逃。
当发现对方不见了的那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最终停在了一个,他早就想做,却又一直压抑着的法子之上。
他想,既然温和谦恭得不到对方的心,那就……得到人也好。
这是他年少至今的执念,他不可能放手的。
他以前总想着,如果都能得到便是最好,可眼下看来,这只是他的妄想了。
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既如此,又何必再忍?
“皇姐……”他的头慢慢低了下来,靠在对方耳边沉沉道,“你也是时候该履行诺言了。”
“当初你亲口说的,用自己同朕做交易。”
他一忍再忍,也是有前提的。
眼下这前提看着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放心,如今不在行宫,没人会发现的。”
他这话与其说是安抚,听上去反倒叫人更心惊了。
既不是在行宫,那又是在何处?
穆染竟不知,除了明安殿底下那巨大的地宫之外,穆宴竟然在东都都有旁人不知晓的地方。
她想开口,可双唇却被紧紧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从喉间溢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听着完全分辨不出她究竟在说什么。
穆染说不出话,便只能费劲地伸手。
幸而穆宴一只手此时正压在她的耳侧,她手稍稍一动,就抓住了对方如玉般的指尖。
然后紧紧攥住。
“……”
她的双眸被遮住,所以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因而也就不知道,穆宴在被她忽地拉住指尖后,整个人眼神一滞。
穆染从未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触碰他。
就连两人之间曾有过的那夜,对方也只是紧锁双眉,洁白的牙死死咬着破了皮的下唇,殷红的血珠从伤口中渗出,她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只是双手紧紧地揪住身下的软枕。
清莹的泪液从发红的眼尾流出,缓缓滑落,最终隐入脸侧的锦被之中。
对方的这模样一直印刻在穆宴的记忆之中,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之时,这样的场景便在脑中反复浮现,让他彻夜难眠。
眼下再忆起这幕,两个场景之间的人忽地重叠起来。
穆宴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变得紧绷起来。
他的喉头重重地滑动几下,接着沉沉的喘,息从鼻间呼出。
好喜欢。
他心中一句又一句地喟叹着。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真的太渴望了。
长久的压抑之下,他整个人都变得扭曲至极。
其实他何尝看不出今日之事有蹊跷。
可他始终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他不敢让穆染说话,因为怕对方以说话,一解释,他就会溃不成军,再次将自己压抑起来。
我应该狠心一点的。
他想。
可那被对方拉住的冰冷的指尖却一点点染上了对方温热的温度。
过了许久,他压在对方唇间的掌心终于松动,接着慢慢地挪走。
“穆宴……”
“皇姐。”在对方开口的同手,穆宴也哑着声音忽地说了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朕说过,不想伤害你。”
他一只手反过来扣在对方掌心之上,另一只手则纠缠着对方的指尖,同对方十指紧扣。
“你只能说一句,朕只有最后的这一点耐心和理智。你最好……”他的声音停了停,尔后方续道,“考虑清楚。”
便是此时,穆宴也不敢赌对方究竟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他原本早就已经做好打算了的。
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心软。
可他偏偏就是这样不争气,不过被对方纤细的指尖一勾,便又软了心肠。
最后一次。
他告诉自己。
如果听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就再也不会忍耐了。
思及此,他看着对方被遮着的双目,和苍白的唇。
“皇姐,你说吧。”
方才似乎还急着开口的穆染此时却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被对方方才如威胁一般的言语而吓住了。
整个室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一片死寂。
穆宴一直等着她开口,等到自己几乎要失去耐心,却还是没能等到对方开口。
他原本眼中那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望,一点点隐去了,直至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黑如墨,和眼底隐隐现出的血色。
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既如此……”穆宴的手缓缓松开,似乎要从对方的指尖中撤离,“希望皇姐不要怪朕。”
他的声音沙哑暗沉,却又带着沉郁的笑。
有些事,果然还是妄想。
就在指尖即将彻底从对方的掌心撤离时,穆染的一句话让他止住了动作。
“我答应过你,不会走。”
穆宴双目中忽地染上怔愕,继而变得不敢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就……提前祝大家元宵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