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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别离(1 / 1)

晨钟敲响,坊门大开,菊生猛然苏醒过来。她摸了摸身旁的余温,崔公子应是刚刚上早朝。她昨晚告诉过崔公子,她要同大哥道别,还以为崔公子会特意告假陪她。难道说皇家的兄弟情注定如此淡薄吗?思及此,菊生扁了扁嘴巴,不大高兴。“小傻瓜,小白脸若是去了,崔瑜必定也依依不舍的,再牵扯出大齐皇帝的留恋,呆头鹅就走不了。你们这位靖郡王,并不是完美的正人君子。他到底利用宫变,牺牲多少好儿郎的性命,却满足了自己的私心。一来替大齐皇帝除去吴老王爷这个祸害,二来摆脱太子之位的束缚,可以借助和尚这个身份,踏遍千山万水,从此获得自由。”

女鬼阿瑛打着哈欠,倚靠在门边,双臂环抱,站没个站姿,浑身仿佛没骨头似的,舒展着慵懒风情,可惜无人可以欣赏。“阿瑛,别这么说大哥,好像很懦弱。”

菊生恼道。语罢,菊生莫名其妙地挨了阿瑛一顿爆栗子,飚出几朵泪花,颇有三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菊生,你这是多久没有开张璞玉记了,手上的茧子都消失不见了。”

阿瑛忽而捉住菊生的手,左瞧瞧右瞅瞅,啧啧称赞,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菊生听后,想要缩回去,奈何天生蛮力,不如阿瑛的巧力。阿瑛这是嘲笑她每日被崔公子用雪肤膏润手,磨平了薄茧,一双手白白嫩嫩、香香滑滑,与贵女无异。阿瑛怀疑,崔公子故意养废她菊生而不自知。“崔公子从来不对我耍心机!”

菊生忍不住反驳道。“对,你的崔公子,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男人,而且心思单纯得犹如白纸,多少女人都当他是梦中情人。”

阿瑛调侃道。话音刚落,菊生突然揣着熊胆子,推开了阿瑛。哼,与大哥话别,她自个儿骑着小毛驴去,绝对不撑起一把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然而,小毛驴撅蹄子,止步不前,气得菊生挥舞起鞭子。尔后,她听得背后传来吃疼声,不经意间回眸,简直是被戳中了肺管子。卧槽,阿瑛竟然尝试着直面阳光!菊生跳下小毛驴,打算换马车,绝对不回头。可是,滋滋声不断,像是炙烤羊肉串,菊生抹了一把眼泪,只能打起油纸伞,气冲冲地奔向阿瑛。“菊生,你太容易心软了,难怪被小白脸吃定。”

阿瑛丝毫不在意指尖那点灼烧感,疼归疼,不至于流泪。她依旧是新月眉弯弯,瑞凤眼流光,明艳得不可方物。菊生不服气地哼唧一声,还是努力将油纸伞遮住阿瑛。后来的后来,阿瑛才知道,小玉匠心肠冷硬起来,就轮到他们被吃得死死的。崔瑾走的是延平门,来来往往皆是平头百姓。没有像样的石拱桥,倒是有一棵估摸着上百年的老垂柳,底下挂着酒旗,专门开辟出来用于送别的。许多人的别离,可能稍微不在意,就是永远了。“大哥,你今日能饮酒不?”

菊生抱着油纸伞,瞧见一袭灰色僧服,连忙小跑过去,双颊晕开娇美粉色,眼波流转淡淡光华。崔瑾没有剃度,戴了僧帽,隐约可见三千乌黑烦恼丝。菊生凑近看了,笑语盈盈,总觉得有转机。哎,做和尚有什么意思,不能喝酒吃肉不能欣赏美人。佛法或许会度化有缘人,可惜她菊生是个大俗人。“六安茶。”

崔瑾推了推茶盏,笑道。菊生饮了一口六安茶,眉眼依然含笑。“殿下,况某来迟了!”

况廷风快马加鞭赶到,瞧见菊生,眼前一亮,笑容更加清朗。结果,他灌了一大盏六安茶,眉头紧锁。这六安茶忒甜了,他况廷风喝不惯。阿瑛见状,瞬间明白,况郎君为什么会输给小白脸了。这六安茶,口感甘甜,一般的大男人都不喜欢。偏偏,小白脸能将六安茶品尝出小玉匠的味道,瞧不出半点勉强之色。“大哥,你要离开长安多久,还回不回来?听崔公子说,三弟出了个馊主意,不许天下有名气的寺庙接待你。那么,你还是靖郡王,想要还俗,只在一念之间。”

菊生笑嘻嘻,提及崔瑜时,偷偷地瞄一眼阿瑛,颇为促狭。况廷风看出菊生的小动作,暗自感伤。今日送别崔瑾后,况廷风就会进入崔瑜的阵营。到时候,什么阴谋阳谋,他都乐意使出,除了不会利用小玉匠之外。现在想来,他对小玉匠始终是喜欢,不及崔瑢爱得深沉。“菊生,你莫不是想说服我入股璞玉记,然后一个打造玉俑,另一个雕刻玉俑,做大生意。”

崔瑾调笑道。菊生乍然被说中了心思,耳根子薄红。大哥的绢衣彩绘木俑雕刻得栩栩如生,不应当放弃。况且,大哥间接害死了很多很多长安人,也需要用余生赎罪吧。“菊生,我会考虑的。”

崔瑾低声道,像是在许诺。“大哥,别承诺,好不容易拥有了自由。”

菊生急忙摆手。崔瑾听后,摇头失笑,竟是拿起搁置在手边的桑落酒,一饮而尽,衣衫尽湿,那若隐若现的肌理,吸引不少小娘子驻足偷看。“菊生,一年吧。”

崔瑾喃喃道。菊生听后,越发疑惑不解,便望向况廷风。然而,分明知晓缘由的况廷风,正在观赏远处一只扁舟,眸光忽明忽暗。菊生当然不知道,一年以后,纳兰璇玑可能诞下崔瑾的骨肉。那夜东宫,纳兰璇玑铁了心要怀上崔瑾的孩儿,一直同崔瑾巫山云雨,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尽,导致两人早上双双顶着青黑眼圈,涂了铅粉方遮掩住。菊生更不知道,一年以后,他们是否都好好活着。“殿下,安心走吧,大齐有我和秦王殿下看着,不会出乱。只是陛下的身子骨瞧着不大好,你别走得太远,最好随时可以回到长安。”

况廷风也抱起一坛子桑落酒,喝个干净,顿感畅快。“口是心非的东西。”

崔瑾笑道,如朗月入怀。于是,崔瑾挥挥手,不带走长安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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