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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流民(1 / 1)

冬至过后,长安依然太平,继续它的盛世繁华。“阿瑢,东宫安静得有点问题,但是除了景如玥感染风寒不见客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千面郎君熬得双眼通红,径直躺在鹤膝榻上,慵懒地舒展着手臂,丝毫不畏惧崔瑢投递过来的阴鸷眸光。这鹤膝榻,设在宁王府的饮绿轩,乃崔瑢平时办公的院落。千面郎君认为,他没日没夜地隐藏在东宫,偶尔被美人出浴图刺激得血脉喷张,这份苦劳,别说躺鹤膝榻,应当讨要一碗回春汤。啧啧,回春汤的熬制,需要龙肚凤血。“如玥不见客?那她这些时日见过什么人?大哥可有见过?”

崔瑢假装没有瞧出千面郎君频频递过来的眼色,问道。“阿瑢,如玥毕竟生病了,怕将病气过给旁人,不乐意见客,有什么好怀疑的。况且,大理寺正在翻查陶公,即便不能还给陶公一个清白,大赦天下总没意外吧。她想要毁掉长安,等了十年,不急于此时。”

千面郎君打着哈欠,却没有胆量在崔瑢的眼皮底下睡去。崔瑢对待废物的手段,比较残忍,常用的便是剥皮点天灯。“小花,日后我若是忍不住对付如玥,你别出手。”

崔瑢俯下身子,双臂环抱,低笑一声,小山眉铺开黄泉路上的阴森气息,丹凤眼绽放曼珠沙华的阴狠本色。千面郎君抖了抖身子,紧闭双眼,决定假睡。他暗自祷告:如玥,报仇归报仇,别惹怒一个疯子。他、景如玥、崔瑢,一起长大的,大概有几分情意。风雪一天天地刮,长安彻底寒冷起来。越来越多的流民,从延平门涌入,被赶入丰邑坊安顿。丰邑坊,外圈设置一拨羽林军,供贵人搭棚施粥,表达善心,传播美名。“宁王妃娘娘,您果然在璞玉记。我家主子一直抱病在恙,不敢出门。昨夜,太子殿下好说歹说,才劝得主子答应,代替他去一趟丰邑坊,分发一些过冬的炭火,聊表心意。若是遇见身强体壮的流民,也可以招揽几个,查清了底线,便到东宫做活。”

景如玥身边的宫女阿璐笑道,眉眼灵动,充满妙龄少女的活泼生机。“菊生,别去丰邑坊,鱼龙混杂,不大安全。”

阿瑛恼道。然而,菊生听后,蠢蠢欲动,觉得这是靠近景如玥的好机会。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这段时间生意惨淡,日子过得忒无聊,正愁找不到事情可做。“宁王妃娘娘,我家主子说,分发炭火这事,您必然不感兴趣。所以,她在丰邑坊组织了一场篝火晚会,邀请失去亲人的流民讲一讲自己的故事,然后东宫出钱帮忙打造玉俑。”

阿璐咧开甜美笑容。语罢,菊生立即欢喜地应承下来,双眸释放出异样光彩。她的璞玉记打开门做生意,没有拒绝贵客的道理。阿瑛对于菊生这闲不下来的性子无可奈何。这货就不能快活地交几个狐朋狗友么,偏要安安静静地忙碌。于是,三天后,菊生征得崔瑢的同意,撑起一把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跟随景如玥,兴致勃勃地前往丰邑坊。篝火晚会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在长安盛行。堆起柴垛,点燃大火,架上铁丝网,炙烤肥羊羔。菊生不擅长当王妃,但是做平民很在行。抬头仰望夜幕,见星光灿烂,便收起油纸伞,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扯了扯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羊肉,径直往嘴巴塞,毫无形象可言。流民起初傻了眼,贵女现在做戏都如此逼真了。尔后,流民瞧见,戴着幕离将自己浑身上下都包裹住的太子良娣景如玥,也模仿菊生的动作,品尝一块烤羊肉,简直惊呆了。老实说,嫦娥仙子吃肉,犹如拈花一笑,竟然也是超凡脱俗。“诸位别客气,接下来还要在丰邑坊过冬,能够吃肉是好兆头。”

景如玥捧着一杯桑落酒漱口,压抑住胃里翻涌的恶心,尽量保证嗓音柔婉动人。菊生见状,若有所思,喃喃道:“景如玥怀孕了?”

话音刚落,菊生挨了阿瑛一顿爆栗子,疼得飚出泪花。菊生知道,阿瑛这是不满于她时时刻刻想着给崔公子生心肝宝贝。她多生出几个心肝宝贝,软化崔公子,或许崔公子就舍得放下长安,和她一同去苏州定居了。她确实喜欢长安,但是她更爱护崔公子呀。接下来,在景如玥的带动之下,气氛逐渐变得活跃。流民希望在景如玥面前可以讨得好印象,尝试用一种轻松语气,讲述自己的家乡遭遇了什么样的天灾,描述自己的亲人如何煎熬不住饥寒,说着说着,那些好像是别人的故事,悲伤沉入心底。偏偏,菊生听得认真,为每一段故事落泪。这些流民不认识菊生,只以为贵女如今演技进步许多。“其实,我也失去过亲人。他是我的义女,他是这世上最仁善的男人。他每次出一趟远门谈生意,回来的时候便身无分文,不知沿途施舍了多少援助。所以,他回家之前,找寻一家名下的店铺,凭借印章支取几个铜板,给我买些新鲜玩意。”

景如玥哽咽道,晚风吹起幕离的一角,露出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有流民看得吃惊,不禁弱弱问道:“那人是谁?”

“陶公。”

景如玥低声道,仍然带着柔弱哭腔。“陶公?他算个屁!像他这样沽名钓誉的奸商,倘若不是飞虹桥坍塌,不知还要残害多少兄弟姐妹。当年,羽林军只顾着打捞贵人,哪里会顾及我们的生死。我就是那个时候恨透了长安,才决定离开长安的。”

有流民摔了烤羊肉,勇敢站起,眼眶红红。紧接着,群情涌动,竟是推翻了篝火,将景如玥和菊生包围起来。他们原本不想干什么,只是吓唬一下贵女,至少要让贵女承认,陶公的恶毒。未意料到,景如玥的幕离被突如齐来的狂风吹开,散落了一股甜腻暖香,直接钻入流民的鼻尖,搅动最原始的情欲。“菊生,是合欢香!”

阿瑛脸色大变,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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