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砸！”
段琪从菊生不理睬之中感到羞辱，怒道。菊生听后，顿住脚步，有些心疼地回头瞟了一眼仍然簇新的水凳，却被段琪逮住眸光。接着，段琪站起身子，随手抓了一块堆积在角落的玉料，发狠地砸向玉凳，发出刺耳的砰砰响。“这年头作死的贵女如此多。”
阿瑛恼道。随后，阿瑛拽着菊生，拖入后院，催促菊生赶紧找出小白脸替菊生修缮璞玉记所花费的账单，那账单里就有一笔水凳的价钱。“少卿夫人，水凳价值五十两白银，麻烦结算一下。”
菊生复述着阿瑛的话，在段琪面前晃了晃账单，努力摆出笑盈盈的模样。阿瑛说，输人不输阵，纵使菊生正在心肝肉痛也不能哭。“没见过钱的穷酸相！”
段琪冷笑道，吩咐婢女将三只金锭子扔在菊生的脚下，尔后又砸了店铺里头所有的摆设。菊生蹲下身子，捡起金锭子，擦了擦灰尘，并不觉得卑微。凑巧，她可以少接一个订单，给崔公子捎带楼外楼的美食。于是，段琪发了一通脾气，菊生依然不松口，倒是显得段琪无聊。可是，段琪拉不下面子，示意婢女拦住菊生，不许菊生去后院。菊生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思忖着还是买两张加足了羊肉的古楼子当早餐吃比较省事。直至段琏的妻子宝珠登场，段琪才找了由头离去。“段夫人，您能不能先让我吃饱饭再交谈别的事情？”
菊生无奈地耸了耸小肩膀，实在是疲于应对这些不做正当交易的客人。“菊生，段琏要是暴毙，你就来生意了。”
阿瑛调笑道。哎，段琏暴毙之前，我可能要饿死了。菊生暗自吐槽道。“菊生姑娘，不好意思，是我欠缺思虑了。听说你喜欢逛楼外楼，不如我包下雅间，咱们边吃边聊。”
宝珠挺着刚刚显怀的孕肚，挽起菊生的手臂，好像她们是亲密无间的手帕交，笑容温婉。菊生知晓，她没办法推脱宝珠，只能点头。楼外楼，宝珠执意让菊生挑选，菊生便不客气地指了赏杭白菊的雅间。杭白菊，玉白花色，清香气味，秀美形状，最重要的是可以入药，也能够泡茶，味道甘醇。可惜，时人偏爱大朵花，不是特别爱好像杭白菊这样的小朵花。“很少有姑娘偏爱杭白菊的。”
宝珠打趣道。宝珠举办过菊花社，颇受贵女圈的好评。瑶台玉凤、紫龙卧雪、朱砂红霜、香山雏凤、胭脂点雪、残雪惊鸿、白毛狮子、白鸥逐波、红杏山庄等等，皆是大朵菊花，方能彰显高贵气度。菊生听后，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埋头苦吃。哇塞，鳝鱼汤饼、梅花汤饼、牛肉汤饼、羊肉汤饼、虾仁汤饼、卤肉汤饼、酸笋汤饼、卷鱼汤饼、鸡丝汤饼，每一份都用越窑青釉海棠式大碗盛满，荤香扑鼻，馋坏了菊生，包括不能偷吃的阿瑛。菊生大快朵颐，流着热汗，很是爽快。鳝鱼汤饼好吃，加了青椒，崔公子应该喜欢。羊肉汤饼经典，得少放一些崔公子不爱吃的胡荽。“菊生姑娘，有没有兴趣做阿琏的平妻？”
宝珠忽然问道。语罢，菊生假装没有听见，开始扒拉甜点酪樱桃。“其实，当我听说阿琏爱惨了你，反而松了一口气。菊生姑娘是个老实人，比起平康坊那些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纯良许多。我如今肚子大了，不能服侍阿琏，早就预料到他会纳妾了。只是，菊生姑娘不比普通姑娘，连二皇子殿下的贵妾都不愿意做，又怎么会答应当阿琏的贱妾呢。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找你，盼着和你做一对姐妹花，以后好生照顾阿琏。”
宝珠笑道，越发和善，犹如知心大姐姐。“段夫人，你不爱段琏，这是好事。”
菊生忍不住出声道。菊生总觉得，怀着小宝宝的女人不会心存恶意。那么，她提醒宝珠一句，像段琏这种卑鄙无耻下流还残忍得灭绝人性的丈夫，要不得。“菊生姑娘说笑，我怎么会不爱自己的丈夫。”
宝珠摇头失笑。正因为深爱，宝珠知道，段琏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小玉匠动情。宝珠这么大度，不过是想博得一个贤名，日后也好堵住段琏纳妾的念头。就小玉匠的普通长相和执拗性子，也只有二皇子殿下当作宝贝疙瘩子。“好吧，我不会嫁给段琏。”
菊生吃饱喝足，决定拍拍屁股走人。当然，她打包了鳝鱼汤饼和羊肉汤饼给崔瑢，酸笋汤饼与卷鱼汤饼则是为阿瑛准备的。她打算雇佣一顶轿子，讨好阿瑛，毕竟教阿瑛眼巴巴地望着她吃早餐，有些过意不去。“菊生姑娘，女人家，嫁人比什么都紧要。”
宝珠叹道。宝珠的意思是，跟着二皇子殿下，无名无分，很是吃亏。可是，菊生拎着食盒，坐上软轿，欢欢喜喜地期待着与崔瑢见面。然而，距离大理寺大约一百步，工部尚书段慈恩拦住轿子。菊生不认得段慈恩，依靠的是阿瑛的指点。“菊生姑娘，阿琏不肯吃药，一直念叨着你，可否去一趟段府？”
段慈恩瞧着消瘦了一大圈，面相也十分憔悴，眼角还残留着老泪。菊生想到死去的爷爷，扁了扁嘴巴，又点了点脑袋。阿瑛这回没有说风凉话，安静地看着段慈恩，一阵叹气。一炷香后，到了段府，段慈恩亲自领着菊生，踏入段琏的院落，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呛得菊生直打喷嚏，怪丢脸的。“菊生姑娘，宝珠是个好孩子，跟我提及过，允许阿琏迎娶你当平妻。段府娶媳妇，不会厚此薄彼，你缺什么嫁妆，尽管问我要即可。”
段慈恩推了菊生进入段琏的卧房之前，悄声笑道。“段大人，我从未想过要和段琏有什么瓜葛。”
菊生叹道。随后，菊生壮着胆子，靠近床头，猝不及防地被段琏揽入怀抱。菊生自然是努力挣扎，恨不得拔了发簪，扎进段琏的胸口。但是，她今天被一群无聊的人缠住，至今还没有见过崔公子。呜呼哀哉，多亏阿瑛化作一股邪风，菊生逃到门前，提着一对湿漉漉的水杏眸子，充满警惕性地看着段琏。“菊生，你终于舍得来瞧我了……”段琏笑道，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