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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糊涂(1 / 1)

“菊生大人,菊生大人……”有轻细嗓音飘荡在铺头。恰巧,菊生睡得酸疼,想回卧房补觉,刚揉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地瞧见一只脚不沾地的女鬼,吓得唤了声阿瑛,然后没出息地掉眼泪。“菊生大人,我是叶二姨娘,有未了心愿,恳请您帮忙。”

女鬼盈盈一礼,与姚子骞提供的小像一模一样,只是面容憔悴许多。“叶二姨娘,你不是死了三年?”

阿瑛早就被惊醒,寻了一会儿寒骨白,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为了彻底忘记董晏,将寒骨白连带着小白条卢顺一起赶回了洛马湖。“回阿瑛将军,三年前,我无缘无故死掉,听说长安城西市永阳坊长春巷有璞玉记东家,可以帮鬼魂实现未了心愿,便一直等待,舍不得上黄泉路。”

叶二姨娘鬼魂轻叹道。“叶二姨娘,你刚刚去世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菊生抬起袖子,擦了擦泪珠,笑盈盈,眸光明亮。“若是没有菊生大人的召唤,阿瑛将军不许我们靠近您半步,更别说踏入长春巷地界了。”

叶二姨娘鬼魂偷瞄了一眼笑容明艳的阿瑛,尔后小声道,有些害怕被阿瑛胖揍。所谓召唤,便是菊生亲自为死者打造玉俑。菊生听后,皱起眉头,望向阿瑛,表示不满。然而,阿瑛掰了手指头,发出咔嚓响声,随时准备赏菊生一顿爆栗子。菊生怂怂地瑟缩着脖子,不敢责怪阿瑛自作主张。“叶二姨娘,你有什么未了心愿?”

阿瑛艳艳一笑。“菊生大人,可以许几个未了心愿?”

叶二姨娘鬼魂后退几步,怯怯地问道,不敢直视阿瑛。语罢,阿瑛冷嗤一声,新月眉上挑,瑞凤眼狭长,故意捏紧了拳头,靠近叶二姨娘,笑道:“要不要送你一百多个未了心愿?”

“叶二姨娘,一般都是一个未了心愿,我们就两个人,也忙活不过来。但是……”菊生悄声道,还没说完,就挨了阿瑛的爆栗子。哎,阿瑛自从和三皇子殿下睡过,变得越发阴晴不定。“一个?”

叶二姨娘鬼魂喃喃道,感到犹豫。其实,她的未了心愿不多,只有两个。“一个就知足吧。从前,没有菊生,你们不还是被鬼差直接押到黄泉路上,现在多了一份关怀,反而贪得无厌。”

阿瑛冷笑道。“菊生大人,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叶二姨娘鬼魂作揖道。菊生先是大吃一惊,尔后细细思忖,感觉不对劲。叶二姨娘不是失足堕井而死吗?姚子骞是个孝子,为此悲痛不已。“叶二姨娘,你只有一个未了心愿。好好想一下,别犯糊涂。你的死因,整个长安都知晓,失足堕井。死者若是溺水而亡,鬼魂初期湿淋淋的,你应当有印象。”

阿瑛恼道。“菊生大人,阿瑛将军,我就是想知道死因。我不能接受失足堕井这个死因,我略微懂水性的。”

叶二姨娘鬼魂表现得很坚定。“这个好办,亲自去一趟姚府便知。”

阿瑛笑道,新月眉弯弯,瑞凤眼流光,显然十分满意叶二姨娘鬼魂的识趣。凑巧,阿瑛跟着董晏,学习过一桩案子。深谙水性的男人,失足堕井而死。男人的母亲就状告男人的妻子,谋杀亲夫。董晏当时断定,男人突然感到腿脚抽筋,不幸溺水而亡。阿瑛猜测,叶二姨娘的死因,同这桩案子差不多。太平盛世的,哪里有那么多冤魂,都是不甘心吧。于是,阿瑛撑开一把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左手揽着叶二姨娘鬼魂,示意菊生抱紧她的腰肢,嗖地一声,飞向姚府。姚府,宅院不大,书卷气息浓厚。这梅兰竹菊的点缀,一样都不能少。姚绩酷爱兰花,姚子骞受到他的熏陶,也培养了诸多珍稀兰花品种。其中,洗砚池边的鬼兰,依附在已经腐烂的柳树干上,盛开惨白花朵,形状奇特似青蛙,随风摇曳,犹如鬼魅。每天寅时,叶二姨娘起床,给鬼兰浇灌泉水。无论晴天还是阴雨,从不落下,因为这是姚绩唯一培育成功的鬼兰。齐高宗向姚绩讨要,姚绩竟是梗着脖子,宁死不给。叶二姨娘鬼魂瞧见鬼兰,恳求阿瑛将她放下,照例俯下身子,轻吻鬼兰。可惜,三年前,她去世,鬼兰不再开花。“现在想换未了心愿,为时已晚。”

阿瑛似笑非笑。“阿瑛将军,我不改,我可以见一见老爷吗?”

叶二姨娘鬼魂问道,表情竟是比阿瑛曾经见识过的鬼兰更加幽怨。此刻,阿瑛猛然明白,叶二姨娘鬼魂当真有冤。这世道到底怎么了,每只鬼魂都有冤可诉。阿瑛以为,她和菊生不像是鬼差,更像是判官,专门给鬼魂断案。洗砚池正前方,便是姚绩的采兰斋。姚绩为了端平一碗水,立下规矩,单日谷大夫人作陪,双日叶二姨娘相陪。不过,有贵宾拜访时,姚绩遵循祖宗家法,只携带谷大夫人出席,叶二姨娘便有机会同姚子骞相处。如今,谷大夫人搬到采兰斋,与姚绩日夜相对。于是,叶二姨娘鬼魂飘入采兰斋,环绕四周,还是记忆之中的布置,嘴角不禁勾起甜蜜笑意。姚郎为她赎身,在马老夫人面前处处维护她。所以,她费尽千辛万苦,要替姚郎求子嗣。什么偏方,她都大胆尝试。最后,喝了从慧安法师那里跪求来的湿婆圣水,一索得男。思及此,叶二姨娘鬼魂飘到床边,越过姚绩,只惊扰谷大夫人。“谷姐姐,多年未见,可想我?”

叶二姨娘鬼魂娇媚一笑。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姚子骞没有出生之前,叶二姨娘与谷大夫人,表面上姐妹情深,背地里水火不容,皆用尽手段,想将对方赶出姚府,独占姚绩这位算得上洁身自好的君子。“隔几天就梦见,有多想念。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你自己做了糊涂事,别说我和婆婆不能容你,便是老爷知晓后也无法面对你。子骞高中了进士,你算是死得瞑目,为了子骞,你也不该留恋人间。”

谷大夫人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唯恐打扰了姚绩,轻声叹道。“谷姐姐,我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你要联合老妖婆毒害我!”

叶二姨娘鬼魂故意伸长了舌头,恐吓谷大夫人。可惜,谷大夫人坚信自己没错,全然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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