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在幼儿园旁侧的车道上，可以看见围栏内的儿童高尔夫球场。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茵绿的草坪上几个小孩子拎着球杆跑来跑去。
两兄妹穿着相同的运动夹克，宣朝歌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年的装扮没什么花样，不过模样精致，黑白分明的眼中显露出同龄人中少有的沉静。
小椰的长卷发扎成了双马尾，穿着精致的短裙和长筒袜，看起来活泼又可爱，被老师牵着往外走时还蹦蹦跳跳的。
宣朝歌支着下巴看得开心，闻赫顺着她目光瞥了眼，手搭在车门边道：“你等着，我去接。”
宣朝歌回神：“可是你开车……”
平时司机开车，她都是自己下车去接。
不过闻赫说完已经利落地熄火下车，宣朝歌打不开车门，只能作罢，手臂搭在半开的车窗上看着校门口。
远远看见高大的男人把两个兴高采烈的小孩子牵回来，然后一个个塞到后座的儿童座椅上。
小年：“妈妈你知道我今天打了多少球吗！”
小椰：“妈咪今天我还上了游泳课哒。”
“老师也夸我啦。”
“……”
小椰伸长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妈妈过来过来。”
宣朝歌耐心地看着他们，笑盈盈点头，然后看向闻赫：“我坐后面去啦。”
“行。”
闻赫点头。
他还真当司机来了。
宣朝歌在后面的座位坐下，小椰亲热地牵着她的手，开心道：“新的球场好漂酿，我打球好幸福呀。”
小年补充：“很大很大！我们没说是太姥爷建哒。”
之前小椰只在老师面前说漏嘴过，这件事大家也没打算公开，不过所有人都看见了幼儿园的面积忽然增加，把围墙外一片未开发的土地也圈了进来。
小年偏着头道：“建球场很不容易，所以老师说我们要很珍惜地打球哒，我能不能每天都上这个课呀妈妈。”
“每天都上就没时间学别的了哦。”宣朝歌提醒归提醒，心里倒是无所谓，如果小孩子喜欢就加课吧。
小年想了想：“那我还是只加一节吧。”
他还有好多喜欢的课要上。
“那明天小年自己和老师说。”
宣朝歌答应了。
小年点头。
小椰举起手，肉嘟嘟的小脸上表情认真，就像一个积极回答问题的好学生：“妈妈我很珍惜地打球了，可以再很珍惜地吃一个蛋糕吗？”
小年心满意足的表情一怔，震惊地看着她。
没想到还能这样。
宣朝歌忍俊不禁：“可以啊。”
小年不甘示弱：“我也要吃一个。”
宣朝歌笑着摸摸他的头：“好。”
此前震动新市的大变动仿佛风过无痕，商会中的几大巨头无声无息地没落了两家。
下一件大事便是省内首富家的千金竟与外来财阀关系匪浅，择日举行婚礼。
这事一经公开，更多人惊叹吴院当真老谋深算……算无遗策，运筹帷幄，简直神了，眼看着新市的支柱产业发展固化，没想到难得外来站稳脚跟的新贵也是他家的人，强强联手，俨然不可动摇。
也不知道宣朝歌为什么那么好命。
按计划，今天的行程是试婚纱。
候选的款式很多，宣朝歌看了一眼只觉眼花缭乱。
好看是都好看的，选也选不出来。
她羡慕地看向女儿，小椰如鱼得水地在奢华又精致的小礼服中走来走去：“这件……这件也试试吧……这件好好看呀……”
小年已经快刀斩乱麻地选好了，一小只站得很挺拔，嘴边还沾着一点吃蛋糕留下的奶油，正在任人量尺寸。
闻赫指了一件：“这件？”
“行。”宣朝歌顿时同意。
“您需要先试试吗？”
一旁的工作人员之前没有擅自打扰，此时才出声道。
“试试吧。”
宣朝歌纤细的指尖拂过白纱，工作人员将婚纱从人台上拆下。
试衣间中，宣朝歌穿好婚纱，看着镜中男人的身影。
闻赫俯身理她的裙摆，英俊的眉目凌厉而耐心。
“你一直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宣朝歌问道。
她指的是这个世界，闻赫在众域界身居高位，留在这里只能说是大材小用了。
他答道：“没事。”
宣朝歌听见试衣间外小孩子的笑声，眼中神色柔和：“小年和小椰最喜欢这里，毕竟是他们出生的地方，比神域好多了。”
出生在下界的神族后裔罕有，宣朝歌难免记起那片高高在上又冰冷的域界，说是神域，其实更像毫无乐趣的虚空与云海。
闻赫道：“以后再带他们回去看看。”
“看什么？”
宣朝歌一度宁可入世也不在那久待，就是因为太无趣，后来在轮回中遇见闻赫，就更加不留恋那里。
闻赫道：“神域不分四季，万象因心而生，我只能看到皑皑白雪。”
宣朝歌失笑：“带去看雪么？”
她是忘了，生在神域的她只能看到虚空，是因为那时的她心里也空无一物，只能在轮回的劫难中尝到不同。
闻赫扬起薄唇笑笑：“他们看到的不会和我们一样。”
两个小孩子生在四季分明的大千世界，生来就有很多人宠爱，无关资质或是责任。
只因为他们是他们。
宣朝歌微怔，闻赫注视着她。
女人乌发雪肤，昳丽的面庞娇妍矜贵，眉如远黛，明眸善睐，一身婚纱繁复华美，一如从不染尘埃。
较之神域更低的域界之中无数人曾仰望她。
有的域界昼夜漫长，日落之时唯独能见天之南离朱雀星宿偶尔有光，闻赫有权前往神域以前，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因此他认定神域一定雪白无暇，神则高高在上。
直到他遇见常年高居神座之上的朱雀天灵，她无意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闻赫心想，原来这才是神。
她什么都没有。
天灵入世后必会历经磨难，闻赫凭着不知由何而生的执念，认出同处一世的外来之魂就是朱雀。
懵懂无知的凶神。
他想让她……不再尝无妄之灾，只经历好的因果。
拥有想要的一切。
一世世沉沦，闻赫恍然发觉自己从来不是想做她的救世主，只是私心想见她。
从他在星光下发愿那一刻便注定了。
宣朝歌似乎浑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回过神却认真道：“我很爱你。”
她得到命运之外的一切是因为他。
他往往能认出她，情况反过来，她也一样。
闻赫狭长的黑眸盯着她，喉结动了动，“我更爱你。”
宣朝歌微怔：“你不问我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闻赫俯首挨在她修长的颈侧，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线，眼眸沉沉地盯着她。
炽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不问，反而低声喃喃道：“每一次轮回，我最清醒的一刻，只有当我知道自己是为了爱你而来。”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岁月验证，无需言语。
离开试衣间，过长的裙摆让宣朝歌十分不适应，她瞥了眼裙摆又回头，小孩子们才回神惊呼出声：“好看！”
“妈妈好漂酿！！”
小椰激动地放下小蛋糕扑过来，念念有词：“妈呀好好看哒，怎么这么好看呀，像公主一样……”
宣朝歌忍俊不禁。
小女孩激动地蹦蹦跳跳，闻赫抱起她免得她直接扒上去了。
小年好奇地摸摸蓬松的裙摆，拉着宣朝歌的手，软绵绵的小脸在她手边蹭蹭，仰起头笑了。
“我好开心呀。”
他看看宣朝歌又看向父亲，原本试穿小西装的沉稳一点也不见了，笑得小牙都露了出来。
闻赫垂眸看着他们，漆黑的眸色难掩温和。
小椰小手一挥，学习太姥爷的总结讲话：“看见爸爸妈妈这样子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宣朝歌笑着问道：“有多开心？”
小椰张开手臂比了个很宽的手势，认真道：“很多哒。”
小年想了想：“比吃到蛋糕的开心还多一点。”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是多很多了。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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