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明显心不在焉,礼貌虽迟但到,很有些彬彬有礼的气质。
宣朝歌理所当然地让他接待,喝完茶又吃点心。
良久,他犹疑道:“我有个朋友,小时候看见过过世的家人,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宣朝歌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着,系统提醒道:“这个世界有这样的说法。”
“是有这样的说法。”
她在心里叹气,干巴巴地复述了一遍。八壹中文網
“我爸不让别人在我面前提,但我知道我妈妈……她不在了。这么多天我都没看见她,以后还能看见吗?”
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水光一闪而过,没等宣朝歌看清楚便低下了睫毛。
小孩子抿着嘴沉默片刻,故作镇定地抹了抹眼,平静外表下强压的情绪这才暴露了端倪,显得有点难过。
宣朝歌的喉头哽塞,视线转开些许,解释道:“有的人眼通阴阳,是体质特殊的缘故,或者因为年纪还小,阳气虚弱,并不是好事。”
“嗯,知道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一个人如果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以后也不会有例外。
楚子裕听得出,语气冷淡下来,明显是不高兴了,怔怔望着桌面上的点心,眼神黯淡。
宣朝歌盯着他看,嘴边的话没多想就冒了出来:“但是如果有机会,她会回来看你的。”
楚子裕倏地抬眼看她。
说都说了,宣朝歌心想自己也没有在说谎骗小孩,索性多说几句把话圆上:“在世上有放不下的人或事是人之常情,免不了回来看看。毕竟没能陪你长大,她心里一定很遗憾,希望你别怪她。”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旁人都会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及。
楚子裕听过节哀顺变的话,但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低声说:“她会这样觉得吗?这又不是她的错。如果妈妈知道我不怪她,我是不是能和她说话了。”
“……”
“托梦呢?她怎么不来我梦里。”
“我很想她。”
他已经不是在和她说话了。
会客室中唯一的听众是个陌生人,其实是谁都行。
只要不像他一样会为他母亲的过世而悲伤的,也不是会因他的难过而担心他的人。
宣朝歌原本打算再说点什么,没想到小孩子还没哭,她看着他伤心又压抑的模样都快心疼哭了,只得岔开话题道:“她回来归回来……可是看见她你不怕吗?人和鬼是不一样的。”
毕竟阴阳两隔了。
楚子裕低眼发了一会儿呆。对方没说场面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确实顺应了他的妄想。
只是语气就像哄孩子,好像他还生活在童话故事里,什么都不懂似的。
宣朝歌心底难免觉得他是常对自己撒娇的小儿子,望着他的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疼惜。
楚子裕不喜别人怜悯自己,但此时也没生气,闷闷地辩解道:“怎么可能怕啊。”
他最害怕的事情早已经发生了。
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楚子裕转头望去,剔透的眼中不见低落,只有警惕。
仿佛被惊醒了,转瞬间变得不露声色起来。
门外,佣人道:“少爷,先生让你去他的书房。”
“知道了,我先喝完这杯茶。”
楚子裕提高音量回答完,神情若有所思,又对宣朝歌说话,声音比先前压低了不少:“之前我说的话,一句也别和大人提,他们给你多少钱我也能给你。”
他的睫毛很长,漆黑的眼神藏着后知后觉的紧张,此时又不显老成了。
宣朝歌认真道:“不会说。”
楚子裕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推到宣朝歌面前的茶几上,示意她自己输入账号和金额转钱。
这架势。
宣朝歌哭笑不得地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无奈:“小孩子别想那么多,我说话算话的。”
楚子裕呆了呆。
“我十一岁了。”他恼火地站起来,语调并不服气。
宣朝歌都不知道他有十一岁,想了想:“虚岁吧。”
楚子裕抿抿嘴,没嘴硬:“你怎么知道的?”
宣朝歌反问道:“你不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楚子裕半信半疑:“你还知道什么?”
“那要看你想我说什么。”
楚子裕听得出她的话外之意,一瞬间仿佛被看透了,心生莫名的紧张。
他知道有相面识人的事,只是没见过。但传说中有造诣的风水师都是有年纪的人,面前这个姐姐看着和他那些还在上学的堂哥堂姐一般大,有这样的本事简直超出他的认知。
儿子太好骗了。
宣朝歌又有些担心,没忍住道:“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万一是我调查过呢?宝……你的年龄又不是秘密,有心人要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事,也不是做不到。”
道理楚子裕都懂,被唬住片刻就醒悟过来,冷静道:“我可以问你只有我知道的事”
还有这种事?
这次好奇的是宣朝歌自己。
“什么事?”
楚子裕察觉她眼底的胜负欲,想了想道:“我爸把私房钱藏在哪里,你知道吗?”
和别人讨论他自己的秘密不妥当,讨论他爸的还行。这个问题无伤大雅,楚连骁也不可能联合别人骗他。
“……”
宣朝歌睁大眼:“你爸还有私房钱?”
他需要吗?整个楚家都是他的。
楚子裕也发觉这话并不严谨,明确范围:“现金。”
宣朝歌的表情有点诡异:“你爸不需要藏私房钱。大额现金放在保险柜里,所有人都这样,也不只是他。”
她没限制过楚连骁的财务自由。
楚子裕毫无损害自己父亲威严的自觉,若无其事道:“恭喜你答对了。”
如果她真说出了个什么地方,他就去查证一下。
楚子裕上一年级时开朗了许多,从新朋友口中听说“私房钱”这种事,还特意问过爸爸有没有。
当时他爸的眼神似笑非笑,又有些得意:“没有,你妈花不完家里的钱,哪会管我。”
“我帮她花。”楚子裕觉得妈妈不应该这样。别人能花的她怎么能不花,也太委屈了。
楚连骁垂眼看着儿子,语调无奈,带着说服力很强的笃定:“错了,你要赚钱,不然她花完以后花什么?”
好吧,也可以。
楚子裕当时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