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歌挑了挑眉,原样转告系统:“你要我走心魔道?”
系统:“过心魔道有利于发现执念,帮助目标的阈值提升。”
系统:“宿主可限时独立于规则外,不会被规则投射出心魔。”
宣朝歌了然,反问剑灵:“你不敢走?”
剑灵极轻地嗤了声:“不知者无畏。”
他没再制止。
宣朝歌让周琢先将小傀儡收了起来,牵着他继续向前走。
连雷劫都渡过,过个魔界入口当不上什么危险。
本着最基本的警惕,宣朝歌还是握紧了伴云来剑柄。
毕竟是未知的。
愈往前走,迷雾渐浓,宣朝歌发觉自己的意识竟有些恍惚,仿佛一步便跨越了许多时光。
似乎斗转星移,千百年的年岁过去,宣朝歌不知自己何时闭上了眼,睁开眼却是一片红。
她下意识抬了抬手,想揭开头上满是刺绣的红布——手腕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
“小姐,此事可任性不得,这要等殿下亲手来挑开。”
如果不是罩着盖头,余人应当可以看见新娘子满面懵懂的神情。
片刻后,宣朝歌方才想起今日是她与摄政王的大婚之日。
不让她揭盖头的是嬷嬷,身边笑的是为她梳头的老夫人,可摄政王又是谁?
宣朝歌皱了皱眉,此时却容不得她细想。
她被牵着手,往外走去。
头上的凤冠十分沉重,她垂眼往下看,视野中仅有狭窄前路,与婚服上繁复刺绣映出的微光。
我又是谁?
宣朝歌找不到分毫头绪,反而因为思考而头痛欲裂。
直到她的手被递到另外一个人掌中,那人炽热的体温将她冰冷的手掌全然包裹,以不急不缓的速度领着她继续走。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瞬的记忆仿佛与对方低沉的嗓音重合在一处,在喧天的乐声中,他低声叫她:“朝歌。”
摄政王的步伐在轿前停顿下来,见新娘茫然不知往何处走,又垂首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众人眼中,自摄政王到达王妃娘家府邸以后,举止便全然不符合规矩,然而无人敢于干涉,只得任其为之。
这不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更是杀孽深重的战神将军。
别说区区婚典,他连皇上的话都未必听,殿前带刀,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哪还有不敢做的事?即便破坏了迎合祥瑞的规则,神明也未必敢降罪于他。
观礼百姓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宣朝歌端坐轿中,随着喜轿颠簸的幅度摇摇晃晃。
轿前驭马缓缓而行的摄政王一身喜服,上绣五爪金龙,尊贵威严举世罕有,百姓无不好奇摄政王妃应是何等美貌,才能与这少见的煊赫奢靡景象相配。
到得亲王府邸前,明明绕城环行的时间并不短,宣朝歌却错觉只有一瞬。
更多的信息藏在她脑中,给予她无处不在的熟悉感,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觉周围的所有声音倏忽沉寂了,一声石破天惊般的怒斥声陡然响起:
“大哥!凡尘中事不过生劫之迷境,你不应沉湎……”
宣朝歌偷偷掀开盖头,又打开喜轿的幕帘,发觉道旁百姓的神情凝固在他们的面容上,仿佛遇见了神话中能将人变成石像的怪物。
那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望见摄政王的眼神,周行道怒斥他的声音哽塞在喉中。
这绝不是一个凡人的眼睛。
摄政王周荒,或说他的嫡亲兄长周行荒,根本清醒无比。
“你还不走么?”摄政王声线冷沉地道。
此事在他轻描淡写的问句中了结,犹如风过无痕,有人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有人忘了。
循规蹈矩拜堂过后,宣朝歌便被牵到了房内。
她对现状茫然无知,牵过她的人虽多,却仿佛只有一个人的手能令她安心些许。
她连那人的相貌也不知道。
至少牵她的力道是熟悉的。
宗室妇人们嘈嘈切切地交代着,声音不掩恭敬小心,有人将宣朝歌面前的盖头挑去了,她的视野宽敞起来,如同第一次面见这个世界。
烛火摇晃,满室堂皇,她眼前的人却比灯烛更引人瞩目。
男人身量高大颀长,微微垂着眼注视她,许是眉下生了一点墨似的小痣的缘故,竟让那凌厉的目色柔和了些。
然而在外人看来,他一身团龙刺绣喜服,那副冰冷俊美的面容却未曾被任何温暖的喜气沾染,只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及。
喝过合卺酒,摄政王又要离开了,宣朝歌不知怎么想的,忽而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不想我走么?”他问道。
同样是问句,此时的语气倒是比此前温和许多……她何时听过他问话?宣朝歌又想不清楚了。
周荒居然真的不走了,旁人迟疑许久,在摄政王淡漠的目光中却皆尽自觉离去,只余下洞房中两人。
“大哥。”宣朝歌望着他,小心地叫道。
她并非皇亲国戚,为什么叫周荒‘大哥’?
摄政王却不以为忤,深邃漆黑的眼中反而流露出些许笑意,指腹摩挲着她脸侧,看她的眼神仿佛注视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男人指腹生着茧的粗糙质感擦过她唇角,带过张扬的炽热气息,周荒一手支撑床榻,结实的躯体贴在她身前,俯身将她摁到了高床软枕之间。
凤冠太重了,牵扯着宣朝歌的发丝,她被堵着唇,连呼吸也不畅,只能含糊地说“疼”。
对方眼中满是近乎于莽撞的侵略性,见她一双昳丽的桃花目泛上了水光,动作却停顿了,捧着她后脑的大手扶到沉重的凤冠之下。
“怎么取下?”他低声问。
宣朝歌只能小声道:“我不知道。”
不能让她疼,摄政王只能用那双杀伐无情的手为她取凤冠。
他眉目沉凝,动作却足见耐心,一件件取下繁复的配饰,骨节分明的手指梳过柔软青丝。即便让伺候在外的下人亲眼看见了,恐怕也难相信周荒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