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允许携带外人,警卫道过不是,便亲自进了军校内通传。
门警面色不豫地走向门外,恰好另一位门警也将被拒的访客请到客室中。
方青絮不愿离开,但也无法,被恭恭敬敬地带来喝茶,却达不成目的,只能干着急。
往常秦铎都在司令部与官邸间两点一线,早出晚归,往返时间也并不固定。
自从宣朝歌将秦安则带走以后,秦铎对帅府的不待见由暗地里转到了明面上。
方青絮自诩体面,自然不可能像泼妇一样上门大闹。
司令部寻常人绝对进不去,因此她只能在官邸吃闭门羹,自讨没趣。
打听到了军校阅兵的消息,帅府中的人便像一众赶着上门讨好的外人一样闻风而动,她借着几分面子进了军校,却还是卡在了诸多防卫外,没能见着秦铎的面。
听说秦安则也在。
这般权贵齐聚的场合,他连一个不懂事的小孩都带,竟然不肯邀上自己的兄长。
此时看见宣朝歌,方青絮颇是意外,片刻后又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怎的在这?”
宣朝歌懒于答应,只淡淡望她一眼,心知这人老实点或许还能有晚年可度,然而此时瞧着却未必。
这几日她已让人将元帅府的产业查得明明白白,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方青絮惯于骄奢,又性情跋扈,破产以后必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你莫要以为搬出帅府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方青絮倚老卖老道,语气中不失怨气,“秦上将待族人尚且如此,待你一个外人又会如何?以色侍人岂能长久,还是早日带着则哥儿回府里罢。”
回去?
宣朝歌几乎忍不住要笑。
方青絮是个吝啬的脾气,将钱财看得比任何都重,一般人想动用秦家的公产都要看她一番脸色。
就这样只进不出,还将秦铎送到帅府的钱财与稀罕物件都据为己有,欺上瞒下假作是被人中饱私囊了。
实则是落到了她的私库里。
如今没了一大笔收入来源,想必是急了。
“我听闻夫人院里侧室有一道暗门。”宣朝歌忽而道。
方青絮猛地睁大眼,几乎是下意识环视四周。
门警尚且在,还有几位侍奉的下人。周围的人看似恭恭敬敬,实则肯定都在细听她们谈话。
这话岂能在大庭广众下说?让她的财库招了贼人觊觎怎么办。
方青絮咬牙切齿,故作镇定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夫人不知么?”宣朝歌漫不经心道,“那不如择日与上将仔细叙说一番,令他遣人去看看。”
看他送给自己独子的东西怎么被下人侵吞,又莫名其妙到了元帅夫人的私库里。
“放肆!”方青絮勃然大怒道,“你不敬我也罢,何必搬弄是非,让人看笑话!”
宣朝歌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神情,一身银灰色的旗袍勾勒出窈窕完美的身材,绸缎的光华流转,衬托出惊人的美艳。
她的发上插着精致的珠钗,雪白的皓腕上缠着镶钻的手链,肤色莹润光华内敛,竟是一离开元帅府便显示出令人高攀不得的模样来。
方青絮向来看不惯她模样标致又吸引目光,除去见秦铎时借朝歌一身好装扮,平时则命令她如命令下人,将她支使得灰头土脸,便是怕她被养骄纵了,失去那副好拿捏的脾性。
正在对峙之时,有人从外头进来,叫道:“秦夫人。”
方青絮下意识回头,见是秦铎的副官苏荣佐,旋即冷笑道:“苏副官终于拨冗来接人了,还以为要我亲自去请呢。”
苏荣佐望向宣朝歌的神情顿了顿,转头看她,却改口叫道:“元帅夫人。”
“您请回吧,此地戒严,不宜久留。”
他的话虽然客气,却全无要带方青絮去见秦铎的意思。
方青絮自然听得出他的话外之意,表情霎时变了:“你敢?”
苏荣佐佯装没听见,冲宣朝歌恭敬道:“夫人,下属传话出了错,竟将您挡在外面,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见谅。”
宣朝歌无意为难他,只淡淡说了句:“无事。”
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方青絮,娇妍的面容却足见矜持骄贵的意味,落在对方眼中显而易见漠视,令方青絮顿时恨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她还想跟上,却被警卫门神似地一拦,险些自己绊了个趔趄,只能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神情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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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高台上,视野中的天地都变得渺远起来,校场上的人头一览无余。
阅兵台上只有寥寥几位将军的夫人,除此以外都是军官。
往来应酬间,宣朝歌将人脸认了一遍,依稀对这几位的未来与目前的模样对应上了。
“娘亲!”
秦安则兴高采烈地松开父亲的手,冲向宣朝歌。
的确是心情好了,他此刻不仅比在元帅府中看起来开朗,连着举止也活泼了不少。
秦铎瞥了先前将宣朝歌从官邸接来的警卫一眼,淡淡道:“胡闹。”
虽然这样说,他英俊的面容上却没表现出几分动怒的神色。
身边的下属面无表情,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起初是少爷提起,警卫顺势主动请缨去做,但是如果没有秦铎默许,谁敢自作主张。
揣测上司的意图是他们应该做的。
背黑锅也是。
宣朝歌牵着秦安则走到男人身侧,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态,没忍住低声嘲讽他:“见将军一面当真不易。”
这行事效率,居然也能称作治军严明。
下属眼观鼻鼻观心盯着场下,丝毫不敢往宣朝歌面上多看。
倒是几位夫人颇意外地往两人处瞟了几眼,似乎对现实与传言之间的差距很是不解。
秦铎有一副俊朗又文质彬彬的外表,实则并非脾气好的人,敢于挑衅他的人最终除了归顺,只有死路一条可走。
没想到他对宣朝歌倒很是纵容,当众被呛了句也不过风淡云轻一哂:“不是你不要我让人跟着你?”
秦铎本要派一位副官保护,宣朝歌不喜人跟随着出门,当然不应。
“怪我?”宣朝歌本也没动气,只是见秦铎一副派人监视还理所应当的模样不顺眼。
她眼不见心不烦,转而看向秦安则,小孩穿着与军装相似的制服很是可爱,面容精致白皙,然而严肃起来的神情与秦铎相似,仿佛上将的幼年版。
宣朝歌偏着头欣赏了一会儿,细白的手随意捏了捏秦安则柔软的小脸,温声细语道:“将军推卸责任当真是一把好手,少爷莫要学他。”
秦安则懵懵懂懂地应了声。
秦铎没想到还有人指桑骂槐得这样直白,当即诧异地挑了挑英气的眉。
他被堵得沉默片刻,只能面不改色地低声道:“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