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微微躬身站在宣朝歌身边,身材高大,刚毅的面容中含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硬之色,姿态却谦恭而顺从。
有心人早已从他的表现中看出秦铎的态度,顿时心生帅府要变天了的预感。
当所有人以为宣朝歌会不依不饶时,她反而说:“那便走吧。”
自然不是因为要放过这些人。
没落下的刀子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
毕竟是家事,一个副官,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能做什么。
她要的是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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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官邸,林钦第一时间命人叫了军医。
官邸中不似元帅府那般随处可见佣人,反倒往来身着军装制服的人更多。
上将的家眷向来未在公众面前出现过,看见宣朝歌,他们的神情不失疑惑,然而却谨慎得没有轻举妄动。
宣朝歌走在安静肃然的走廊中,身材窈窕,模样从容,白皙的面容精致无暇,显露出清水出芙蓉般的美感。
她一袭修身的旗袍,灯光流转下,绸缎的光泽如同水一般,浑身不加繁复的珠宝配饰,却浑然天成的雍容矜雅。
即便面对众人审视或打量的目光,亦没有丝毫畏缩,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来头不小。
除去做行政用途,官邸中配有用于生活的后宅,托上一任主人的福,作为临时府邸足见骄奢。
已经是晚餐时间,虽然秦铎并不在家,灯火通明的餐厅却已摆放好了饭菜碗筷。
秦铎的生活并不奢靡,餐品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山珍海味除了有待客需要以外都不常见。
秦安则第一次来此处,虽然顶着一脸青青红红,却吃得很香。
宣朝歌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便放下来筷子,看着小孩大吃特吃,不时给他夹点菜。
小孩吃东西的模样很有趣,小脸看起来更肉了,在水晶灯光线的映照下,他漆黑剔透的眼眸亮晶晶的,像一只吃到肉的小狗,看起来非常幸福。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宣朝歌可能会更有成就感。
“倘若过段时间回近都,新的公馆想必已经建好,会比此处的建筑宽敞些。”林钦道。
秦铎在近都落脚一年有余,起初日夜住在司令部中,后来才在众人的频繁提议下买下一座公馆,计划翻修入住。
想到此处,林钦似乎悟到了什么深意,继续道:“如若夫人还有什么事要办,还请尽管吩咐属下。”
旁人瞧着向来冷峻不容情的副官这样对待一个女人,都很是稀奇。
林钦在众副官中,不算懂得变通的,秦铎将许多机密之事交给他做,亦是看重他的忠心。
不论外面怎样传,接到讯息要他去帅府接人,他也不觉得此等琐事辱没他身份。
宣朝歌想的倒是,怎样才能说服秦铎带上她与秦安则去近都。
在她已知的背景资料中,无论温家的大本营,抑或那场对剧情至关重要的可预料的政变,都在近都发生
公馆外已然夕阳已然彻底落下,才传来军车吉普开入院门的声响。
身披白大褂的军医随后提着医药箱,从车上跳了下来,急匆匆走上大门前的石级。
本就是小孩间的打闹,没有武器,即便下手再重,秦安则的伤势也没有让他表现出任何娇气的意味。
军医习惯了面对一群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难得面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不仅脸上温和得异常,擦药的动作也格外轻。
擦过药,秦安则一脸寻常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却被宣朝歌拽住了后领。
“还有呢?”宣朝歌问他。
秦安则茫然地眨了眨眼:“没有了。”
宣朝歌原本想看他要瞒到什么时候,此时还是有些不忍心,
“乖。”宣朝歌柔和道,“擦过药才能好得快,别骗娘亲。”
秦安则迟疑地抿了抿唇,军医已经两手把他抱回了软椅上,将他衣摆掀了起来。
宣朝歌早有预料,却还是不忍地闭了闭眼。
看见浑身淤青,连林钦也目露愕然:“怎会如此?”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陈年旧伤与新伤的不同。
他们从未想过帅府中人会这样对待秦安则,不料那些人见山高皇帝远,敢做出这样瞒天过海的事。
“不知是谁这样大胆地冒犯少爷?”林钦干巴巴道。
宣朝歌冷冷道:“在秦元帅夫人膝下教养,还能是谁?”
只要得到了主人的示意,人人都有可能。
军医见惯了重伤,惊愕过后,处理淤伤的手仍旧稳而轻。
这些虐待伤说重不重,只要悉心调养便能愈合得了无痕迹,不过发生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身上,还是会令有良知的人都心生寒意。
尤其这还发生在帅府之中,秦铎之子身上。
秦安则对此却习以为常,在一般孩子摔跤都会哭的年纪,他任由旁人触碰伤痕时的表情却漠然到仿佛痛楚并不存在。
军中繁忙,上将大抵在司令部还未归,林钦正想去电禀报此事,却忽然听见了军靴沉重的脚步声。
“上将。”
有下人问好的声音。
林钦与军医望向餐厅入口处,神情有些不安。
秦安则一激灵,军医刚松手,他便急匆匆将自己的衣服拉了下来。
小孩坐在偏高的座椅上,木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若无其事地晃了晃脚。
男人走入金碧辉煌的餐厅,一身笔挺戎装将他的宽肩长腿突显的分外明显,明明俊朗得仿佛贵公子,偏偏举止都有着严明整肃的意味。
可能因为进屋仓促,他头上还戴着军制的檐帽,阴影衬托之下,眉眼显得格外深邃凌厉,几乎让人不敢于直视。
秦铎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秦安则的脸上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些许。
不过仍然没有太多的表现,只是一切如常地将帽子摘了,露出漆黑利落的短发。
秦安则还不习惯在帅府以外的地方见到秦铎,望着父亲的模样,眼中浮现出些许孺慕敬仰的神情。
他踌躇片刻,才叫了声:“父亲。”
秦铎“嗯”了声,见秦安则伤痕明显的小脸,神情不变道:“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