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系统提醒,宣朝歌都不知道楚连骁来了。
他身侧跟着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是身手不凡的壮汉,行走间的脚步声隐蔽到难引人注意,此时更是被厚实的地毯掩盖的无影无踪。
又是这个女人。
楚连骁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宣朝歌的面容上掠过。
如果说在楚夫人面前,男孩的母亲还敢嚷嚷天理,在楚连骁面前,她便一句话都不再敢说。
……与这些人共处一室,简直连呼吸都要蒙上不存在的血腥气。
“把他们请出去,按规矩处置。”
楚连骁的语气堪称彬彬有礼,声线低沉好听,十分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乃至于沉醉。
光从听觉来评价,简直让人以为是哪家的绅士在招待客人。
然而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才是楚连骁动真怒的预兆。
他凌厉狭长的眼眸屈尊纡贵般打量着众人,瞳仁黑沉,五官轮廓疏朗英挺,按理来说是分外吸引人的相貌,却鲜少有人敢于与他对视。
甚至连他的母亲楚夫人都满面爱莫能助,没有再说话。
宣朝歌不知道规矩是什么,只见涉事的所有孩童无一例外地大哭起来,求情声此起彼伏,楚连骁却连表情也没动一下。
那些显而易见不是好人的下属令行禁止,无关的人纷纷告辞,很快会客厅内重归寂静。
宣朝歌刚才嫌吵闹,现在却觉得过分安静了。
楚夫人温声道:“那些嚼舌根的人,你去查查,谣言的源头是哪位。”
“我会处理。”楚连骁漫不经心地应道。
楚夫人对他的手段放心,稍一点头,便不再过问,转而道:“你贵人多忘事,没时间照看小年,正好小年和小宣投缘,我便托她照顾着。”
楚连骁微微皱了皱眉,欲要发话,却被楚夫人打断:“你自以为手可遮天,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没有小宣,楚洪升当初便会得逞了,把小年掳走做质。”
除了在母亲面前,任何人都不会敢于这样当众下楚连骁的面子。
楚连骁的眉眼阴沉了些许,却没反驳。
“更何况今天这种事,也不是我们平日里能注意到的。”楚夫人美眸中闪过些许愧疚,搂着楚子裕,摸了摸小孩软软的头发,爱惜道,“让我的乖孙平白受了委屈。”
不论是人是鬼,在他们面前总要装出个恭顺的人样。
暗地里的心思,他们也不是个个能把持的。
楚连骁固然不悦他人的冒犯,却也没把这件他眼中的小事放在心上,淡然道:“不会有下次。”
“还是要谢谢她,小宣是个好孩子。”楚夫人温和地拉过宣朝歌的手,抚了抚她手上自己赠的玉镯,开始对着自己英俊冷漠的儿子碎碎念。
“难得找到这样合适的女孩,身手好,有勇有谋,小年也喜欢,你为人莫要太苛刻,俗话说过刚易……”
宣朝歌挑了挑眉,心想我好像还没答应。
更何况这位最难缠的主不可能……
“知道了。”楚连骁忍无可忍地冷淡道,“一切由您决定,与我无关。”
会客厅明亮辉煌的灯光中,他不动声色地眯起眼,打量宣朝歌。
宣朝歌的身材十分高挑,穿着高跟鞋更甚,楚连骁则比她还要高,可能将近一米九。
面对面时,给予人十足的压迫感。
他微微低着眼睑,眉骨与鼻梁很高,嘴唇削薄,眼神凌厉冰冷。
那是一种丛林中的猛兽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神情。
他还是对她没有任何信任。
宣朝歌心知肚明。
不过谁在乎呢?她只在乎儿子的感受就够了。
这般想着,宣朝歌面不改色,清冷昳丽的面容甚至显得有几分无辜。
“好,好。”楚夫人喜上眉梢,一口答应,“那我就让人安排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连骁对此没有做评价,显然不受困扰。
他又何尝是君子。
楚子裕乖乖缩在奶奶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此时却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
因此楚连骁凉薄的唇抿了抿,没作反驳。
楚连骁由衷地无法共情儿子的感受,但从旁人的态度来看,姑且能够判断出小孩是受了委屈。
抱起软软的小孩,他告辞离开会客厅,若有所思,等待着儿子卖萌要陪。
虽然楚子裕在外人面前内向,但在亲生父亲面前,往往让楚连骁觉得自己的儿子也太能撒娇了。
这点不好。
不过既然今天受了委屈,可以破例答应一些事。
小孩抱住男人的颈项,声音又乖又软地叫:“爹地。”
楚连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肉肉的脸蹭在男人的衣领旁,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楚连骁身后,小声恳求:“我想宣朝歌留下陪我。”
是妈妈诶。
宣朝歌让他保守秘密,他便还是像往常那样称呼宣朝歌。
或许是父亲时常连名带姓叫他的缘故,除了有称呼的,他哪怕叫比较熟悉的同学都是直呼其名。
无人看见的地方,楚连骁的脸黑了黑。
“不行。”他笃定地说。
楚子裕低落地“噢”了声。
过了一会儿,楚连骁看着自己儿子的哭哭脸,匪夷所思。
小孩是很少哭的,除了被绑架那次,楚连骁一时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
他哭起来委屈极了,安安静静,那双因为年幼还偏圆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不谙世事的小鹿的眼睛,抿着唇,又显得有些倔强。
人又很轻,抱在男人臂弯根本显不出几分重量。
楚连骁忽然想起他才五岁。
其实恰当的妥协根本无伤大雅。
毕竟没有人的底细能逃过楚家的查探。
宣朝歌的过往虽然在外人眼里复杂,但在楚家的摸查下堪称一张白纸,确确实实是个履历干净的人。
“让她留下,行了?”
楚连骁凝视着儿子,难得显现出几分不自觉的无奈。
楚子裕迅速收了眼泪,假装勉强地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