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月明星稀。
白天是个大晴天,晚上也是没见落雨,只是刮着一点小风。
崔山的院子里没有点着灯火,寂静一片。
守株待兔这事,就算待的是一只傻兔子,也不能明火执仗的摆开阵势。
否则会上门的就不是一只傻兔子,而是一只又瞎又聋还傻的傻兔子。
要不然就是有恃无恐,大摇大摆的过来无惧埋伏,直接能将守株待它的人都吞掉的大兔妖了。
所以还是悄悄的等候,别太嚣张。
谨慎小心点,进可攻退可手,万一碰上最后这种极端情况,还能撒丫子逃跑。
刘一勇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前一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白天又折腾了一番,对方没收到消息的可能不太大。
前后院子外面都没有安排军卒蹲守,连同陈玄帆在内的,刘一勇霍山等十个人,都在屋里面等着。
一灯如豆之下,大眼瞪小眼。
从窗户外面看进来,估计也只能看到一点点的亮光。
“说不定就有崔山的同伙,心生好奇的过来查看,到时候咱们就把他一把按住。”刘一勇没话找话的小声说道。
“……”其余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质疑。
只有陈玄帆微微点了点头。
黑教,如果碰上他在安阳县遇到的那黑斗篷,和他的卧龙凤雏徒弟们,那还是很有可能的。
聪明和愚蠢的极限,都不是普通人能揣测到的。
就不是一个领域的,很难摸到底细。
还有人犯起蠢来能有多蠢,作为旁观者去看,也只能看到一堆的不可思议和bug加在在一起的故事线。
但凡一个地方逻辑正常点,都走不到最后一步。
崔山一家六代人,都沉浸在恢复所谓祖上荣光的梦里,最后竟然会去相信一个邪教的魔神,能给与他们山鬼之身。
关于山鬼,在民间有很多说法。
传说山中有一种独脚的怪物,人们称之为山鬼,或者山魈。
还有就是用来泛指山中的精怪魑魅,还有阴神。
也有的会将山中猛兽老虎,称之为山鬼或者山君。
崔山想要成为是山鬼的一种特殊存在,据说这种山鬼在鬼神之间,和人相近,有灵体分男女,可和人结合,诞育子嗣。
后代中会有不凡的成就。
虽然传说这一类的山鬼,为人死后所化,但官方从未有相对应的记载,修行界中也鲜少有关于它们的信息,更没有人见过它们的行踪。
而且就算这类山鬼真的存在,恐怕也不是一个魔神能给崔山的。
让崔山拥有山鬼之身,无非就是将其转化为山鬼灵体灵体,或者让他夺舍一只山鬼。
可是山鬼本身就是灵体,灵体与阴魂相似,身魂一体,根本无法夺舍。
就没有听过夺舍阴魂的。
也就是说,如果魔神想让崔山有山鬼之身,就得将其阴魂转化为灵体。
这是天地规则之威才有的能力,天地造化之下,阴神演化。
不论一个魔神能不能做到,就算他能,付出的代价小不了。
何况这黑教的魔神是否真的存在都是个问号。
再说了,就算成了山鬼,寻找到有缘人,生下的后代还不知道哪辈子能有出息。
人死如灯灭,人都死了,还不肯放过他们,就算崔山没有动手杀人,将这么多鬼物禁锢在地下,也造了孽了。
这么多装着阴魂的魂瓶,就像是一座火药库。
而且就放在崔家庄里面,一旦魂瓶破碎,瞬息之间,会将方圆百里的阴煞之气都吸引过来。
到时候崔家庄会变成一个鬼蜮,其中的所有人都会沦为阴魂的血食。
这就是连族人的生死都不顾了。
执迷不悟的做那么多,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简直不知所谓。
愚蠢至极。
“崔山可不是为了后代,他是为了他自己。”刘一勇瞥了一眼窗外,小声的道,“在他看来,当山鬼总比当一个凡人强的多。而且山鬼在神鬼之间,未必没有机会成神明。你觉得人家蠢,兴许人家还觉得咱们笨呢,有这种捷径都不愿意走。”
“崔山心里,可能还觉得崔家的这些族人,都是他的仇人。”霍山接话道,“他受了恩惠却觉得别人给的不够多,于是心生不满想要报复。若是我们没撞破他的布置,最后崔家庄的百姓,未必不会比他所害死。”
崔山的做法丝毫没有顾及到乡亲族人的安危。
这些人是生是死,在他眼中都是可有可无的。
崔家老族长也是想到这一层,才会对崔山愤恨不已。
他们也许没给崔山许多帮助和好处,但看崔山的样子,也不像是受到了欺压和不公。
他赶着车出门去,家里的园子,只有一道篱笆院和一个破木门,连看家狗都没养,也说明相邻乡亲不会随意动他的东西。
而且种种迹象都表明,崔家庄的百姓和崔山关系算不上却也不坏。
当晚里正和村正来,还提崔山说话,问甲字队的军卒,是不是弄错了,可别冤枉了好人。
“崔山读过书,有一手腌咸菜的本事,也能赚到钱,不少人都想给他说亲,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看不上乡野村女。”刘一勇呵呵冷笑道,“自命不凡的癞蛤蟆。”
“队正,你说他看着也像个聪明人,怎么会被黑教的人骗呢?”陈玄帆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崔山短暂的接触下来,觉得这人脑子挺正常的,怎么会被那么蠢的画饼骗到。
“他当然不蠢了,若是个蠢蛋,能在崔家庄掩藏这么大一个秘密这么多年吗?”刘一勇道,“就是因为他不蠢,而且还自以为聪明,才会被人骗。因为他坚信,人能变成山鬼。这和崔家庄的族人们都知道一个传说有关。”
“什么传说?”陈玄帆问道。
“关于山鬼的传说。”刘一勇道,“在崔家庄内流传着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故事。故事是关于一位崔和他的女儿。
“据说很早以前,有个姓卢的年轻人,打猎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崔员外,天降大雨,便到他家中做客躲雨,见到了崔员外的女儿,还和他的女儿结为了夫妻。后来回家才知道,这位崔员外早就死了,他也没有什么女儿。一年后,年轻人又在路上遇到了崔家女,女子将一个小孩儿交给了他,说是他的儿子,后来这个儿子长大成人,很有出息。”
“崔家庄的百姓们都说,这故事里的崔家女就是山鬼。”
“……所以,崔家庄的百姓,都相信人能变成山鬼?”
“谁会去信一个故事?”刘一勇嗤笑道,“也就魔障了的崔山会信。”
还有崔山的父母。
当年的黑教到崔家庄可只是找了崔山一家,另外还有几家人,也是他们的目标。
不过人家一听要让自家孩子变成山鬼就都摇头拒绝了。
只有崔山的父母很“伟大”的为了孩子,“勇敢”的牺牲了自己。
说完了崔山也就没有什么可聊的了。
这会儿月上中天,一夜才过了一半。
过了一会儿,刘一勇开始没话找话的问陈玄帆:“陈祸福,你老婆孩子呢?要不让他们出来故地重游一下?”
闭目养神的霍山也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其他几位军卒,也从无聊放空的状态,立刻变得兴趣盎然了起来。
“……我不!”陈玄帆哼哼着拒绝道。
刘一勇这叫什么?
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女鬼胖丫和婴鬼崽儿,都在陈玄帆储物袋里的队旗旗帜上关着。
旗帜上的饕餮纹中,有个能用来关押妖魔邪祟的小阵。
外面的气血充盈,就是一直厉鬼被关在里面,也无法轻易的逃出来。
这也是刘一勇会同意将胖丫和崽儿留下的原因之一。
只要关在里面就掀不起风浪,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玄帆,把他们叫出来看看,兴许能有新发现也说不定。”霍山神色正经的说道。眼中却有笑意一闪而过。
显然是看热闹的心思居多。
不过陈玄帆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如果胖丫进过崔山的房间,那她说不定能记得些什么。
于是不去管这些存心不良,想要看他笑话的家伙,将队旗中的两只鬼放了出来。
还是正事要紧。
“饭饭!”婴鬼崽儿一出现,就蹬着腿跑了过来,抱住了陈玄帆的脖子。
喊得是饭饭不是爹爹,刘一勇等人有些失望的看向了小女鬼胖丫。
用眼神鼓励她,不要害怕,快喊你夫君。
胖丫却被这群不怀好意的壮汉吓了一跳,立刻飘身躲到了陈玄帆的背后。
“胖丫别怕他们,虽然看着像流氓,但他们都是好人。”陈玄帆嬉笑着安慰胖丫说道。
刘一勇刚想反驳,就听胖丫道:“我知道,他是好人。”
小丫头短胖的手指头,指了指霍山。
“何以见得呀?”刘一勇皱眉,难道他就不像好人吗?
还是这丫头以貌取人,觉得霍山长得俊,就觉得他是好人了?
“他刚才没笑!”胖丫掷地有声的道,“没笑胖丫的,是好人!”
“为何呀?”刘一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不知道。”胖丫摇头,然后又点头,说道:“对着胖丫大笑的,不是好人。”
“……”刘一勇挠头。
着小丫头根本没办法交流,她说的话,听不懂啊。
他看向陈玄帆。
陈玄帆对他摇了摇头,也听不懂。
既然听不懂就不用再纠结了,陈玄帆转而问胖丫道:“你在房间里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来告诉我们。”
“好。”胖丫还是很听话的,点点头,飘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飘回来,对着陈玄帆等人摇头。
什么都没想起来。
倒是把跟在她后面,挂着小粉灯跑来跑去的小狗子累的直吐舌头。
“也罢,你们先回吧。”陈玄帆见此只好将她们又收回了队旗内。
然后将奋力想往床上爬的小狗子抱了起来,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和小桌上的蜡烛,皱眉道:“看来我们这一晚上要白等了。”
这都到后半夜了。
军卒们也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候又不能修炼,不然血气汹涌掩藏不住。干等着的确熬人。
就在这时,陈玄帆怀里的小狗子,突然把搭在他胳膊上的狗头抬了起来,耳朵也支棱了起来。
“嗯?”陈玄帆顿时清醒了。
他对面的刘一勇也立刻察觉到了小狗崽的动静,其他军卒也都是一脸戒备的握住了刀柄。
甲字队里的人都知道,陈玄帆的狗兄弟对危险有异于常狗的警觉。
史大俊有诗赞曰:谨慎小心陈伙长,胆小如鼠狗崽黄。
再加上一句横批能吃是福,就是一副好对联呀!
“哎呀!诸位,勿要紧张,是我,黄大仙。”一只黄鼠狼,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人立而起,站在众人面前,两只爪子抱在胸前,拱手见礼道,“诸位军爷,小妖道君座下童子黄七郎,见过几位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