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归营的期限还早,老卒带着陈玄帆他们绕了一点远路。
说是绕远其实也不远,只是归途中,离着原本的路线十几里外有一个蛇鸣镇,镇子里盛产菖蒲酒和雄黄酒,能够辟邪驱疫。
老卒听在猎妖军中的同袍提起过,就心心念念的想着去买一些带上。
回去也好孝敬校尉,剩下的和同袍共饮。
“此时正值五月,端午时节,在阴阳消长时刻,宜调理身体,正适合饮用菖蒲酒、蟾蜍酒、夜合酒和雄黄酒等辟邪驱疫。”老卒振振有词。
陈玄帆撇嘴,这端午都过去十几日了。
再说了,他如今可在队伍里,像这种偏离原有路线跑去买酒,横生枝节之举,十分的不明智。
会出岔子的。
“能出什么岔子?”老卒不以为然。
“会撞到妖魔邪祟,万一它们太过厉害,我们打不过可怎么办?”陈玄帆一见他这样,颇为担忧的皱眉提醒道。
我在你的队伍里,你竟然还这么放松警惕?
难道不知道穿越者,都是自带吸妖魔鬼怪光环的自走招惹是非大杀器吗?
诶呀!
这么大意行事是不可取的,何况车上还带着六个小孩儿。
“小孩儿?”老卒听了,哈哈大笑的拍了拍陈玄帆的后背道,“十岁以上便为小男子了,再者,进了猎妖军哪还有什么小孩儿了?”
在猪肉大葱包子的攻略之下,老卒和陈玄帆的关系,相处还算融洽。
可见无论何时何地,食物,都是人与人之间拉近关系的上好利器。
老卒是这一支十一人的队伍的头儿,他决定去买酒,陈玄帆说了也没用。
何况,地处中原腹地的河东道,和长安到洛阳这等关中地域一样,是大唐境内最安宁祥和的地方。
大唐十道,最安全的就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四道。
当然,这个安全仅仅是指,近年来没有破天大的妖魔邪祟,在这些地方兴起腥风血雨,屠戮百姓。
对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言,恐怕只有能伤害到自身和他们的利益的,才能算是危险。
至于那些只对普通百姓有害,伤及的人命也不过是呈报上的数字罢了。
恐怕最多是感慨一番,又少了一些缴纳赋税的丁口。
不过,总是会有人出生的,不必太担心。
当然,一旦出现可能会造成百姓恐慌,不能安居乐业的情况,朝廷的赋税不能及时的收上来,权贵们的利益受到损害,这也是不可以的。
于是就有了猎妖军。
有了猎妖军的震慑,百姓才能得以在这妖魔现世的大唐安稳度日。
所谓的草民,所求的也不过是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这也是为什么,顾清砚只不过是杀了两个微不足道的鬼物,就有乡民愿意来送他的缘故。
鬼物再小,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分可怕的东西。
邪教之徒,更是要让他们的生活变得不安稳的恶徒。
能勉强度日的人,嫌恶畏惧他们犹如嫌恶畏惧恶鬼。
所以你看,这封建社会的世道太平,不意味着没有路霸劫匪。
安宁祥和,也不代表着就没有妖魔邪祟存在。
安阳县里,不过待了几个月,就遇到好几次,这让陈玄帆更加坚定了,他穿越者的主角定律是绝对存在的。
是以在去买酒的这一路上,陈玄帆都十分的警觉。
把怀里的狗兄弟也叫醒了,让它伸着狗头和自己一起放哨。
见此,车里的六个小孩儿也都紧张了起来,不敢再打瞌睡。
然而,直到买完了酒回程,都一点异常都未发生。
“哈哈,我看你就是过于的小心了。”冷眼旁观的杨风,对陈玄帆的动作嗤笑不已。
这家伙倒是不见得有恶意,路上还把储物袋里的肉干分给陈玄帆等人吃。
他就是单纯嘴臭。
陈玄帆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这就是在扯旗子了。
扯旗子,可是很危险的。
这会儿天已经到了半下午,太阳往西偏了。
他们绕了十几里的远路,再绕回到原本的路上,就错过了要投宿的驿站。
又走了十几里,天色就彻底的暗了下来。
正好路过一个村子边上,有个破败的荒庙。
这在这个鬼神真实存在的地方,是最常见的建筑。
这时候天上还飘起了小雨,老卒就一拉缰绳说道:“也罢,今日就在这庙中歇息吧。等明日雨停了再赶路。”
原本就无需赶时间,这又下来雨。
有修为在身倒是不怕淋雨得病,只是这马都是普通的马,没必要受这个罪。
再说了,晚上赶路看不到地面,也容易伤了马蹄。
陈玄帆看到这荒庙,就是一咧嘴。
好家伙嘿。
夜宿荒庙,不是遇仙就是遇鬼。
就他这破运气,前者就不指望了,后者倒是能冲一下业绩。
……也行,其实。
遇到鬼物就是加餐,只要不是太难打。
陈玄帆想着就吧嗒了一下嘴,这两个多月没吃到小帅锅进到的货了,甚是想念。
“哦豁!这是供奉的哪路神仙?”
推开破旧的庙门,面容凶恶的神像上,油彩颜色早已掉光了,衬托的原本就有些怪异的五官更显得丑恶狰狞,青面獠牙,犹如恶鬼一般。
大唐百姓拜神,秉承着很朴素的认知。
那就是能驱除恶鬼的神仙,就该长得比恶鬼还可怕才对。
所以一些河边山脚的庙里,供奉的神像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法相。
也就陈玄帆见了大惊小怪,其他人的反应都是十分淡然。
一群人对着神像躬身随便拜了拜,就各自找地方歇息。
“玄帆叔,这是山神。”还是朱巡游的儿子朱光,为免陈玄帆尴尬,答了他一句。
才十一岁的朱光,肩宽背厚,长得十分敦实。说话的时候满脸堆笑,小眼睛都快挤没了,看着很是喜人。
“好孩子,懂得真多。”陈玄帆眉开眼笑,拍着小胖子的肩膀道,“等会儿叔奖励你一块猪头肉吃。”
卢仵作他们答应的一头凡灵猪,他是一点都没糟践。
不仅把肉剁馅儿包了包子,猪头也让翠红楼做成了猪头肉。
五脏六腑和肠子都没放过,被他做成了卤菜。
卤菜的时候香味飘的监牢里的人,哈喇子流的老长。
把王牢头和王九馋的,一边吃一边热泪盈眶。
尤其是陈玄帆将一些鸡肉藕片鸡蛋往里放进去,告诉他们出来一样好吃的时候,这两货都快疯了。
最后那一锅卤汤和方子,也给了他们。
两人先是连连推辞,之后又是感激涕零。
这可是能传家的,以后子孙守着方子不说大富大贵,至少饿不死。
连说要给陈玄帆分红,陈玄帆没好意思要,就让他们攒着,等自己回来吃上一顿,也就算是分红了。
王九那家伙愣了一下,说那这买卖可得做大点,不然备下的菜别到时候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气的陈玄帆当场想把方子要回来。
怎么回事?
这就嫌弃老子能吃了?
说到卤菜,做卤菜包的材料还都是从卢仵作那里淘换的。
至于方子,当然是《炎黄玄功》书册上的菜谱里记载着。
誊抄出来到卢仵作那抓药,他说着可能是药王爷孙思邈留下的那一道药方。
陈玄帆想了想,书册上还有一道做葫芦头的方子,干脆就将卢仵作那里有的药材都要了一份。
省的以后自己做没有药材可用。
不仅是药材,还是调料。
在大唐的世俗界,想要找什么东西,又不知道是什么,去道士的炼丹房和有名医坐镇的药方,多半都能找的到。
也就这两种人,有钱又有闲工夫去研究这些。
朱光是尝过猪头肉的滋味的,这时候一听,就是嘻嘻一笑:“谢谢玄帆叔!”
“乖啦,去生火,咱们烤包子吃。”
“玄帆叔叔~”其他五个孩子也凑了过来,“我们和朱光一起生火吧?”
几个精灵鬼哪是在问生火,这是在问,包子和肉有没有他们的份。
“干活吧,少不了你们的。”陈玄帆很有个当叔叔的样,摆手说道。
然后把怀里的狗兄弟放供桌上,自己走过去把庙门给关了。
庙门再残破,关上也有个心理安慰。
老卒看到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杨风就直接多了,开口说道:“玄帆,你小子不会觉得会有鬼从外面进来吧?”
“谁说的准呢?”陈玄帆拍了拍手上的土,“斜风细雨山神庙,貌美的女鬼看上了庙中借宿的书生,由此有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美妙邂逅,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那是书生写的书上这么写。咱们猎妖军的军功簿上,只有某年某学某日,某杀鬼几只。”杨风嘎嘎一笑。
陈玄帆懒得理他。
周奇和车夫将马匹都安置在庙中另外一侧,给马擦干净身体,喂了点草料。
几个小孩儿的火生好了,陈玄帆把包子干粮拿出来烤。
储物袋里装着清水,倒是不愁没水喝。
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就准备睡觉。
明天还要接着赶路。
“晚上要不要值夜?”陈玄帆问道。
“不用,我看过了,此地没有危险,都安心睡吧。”老卒一摆手。这一路上陈玄帆一再的小心,他都有些不耐烦了。
啧,陈玄帆撇了撇嘴。
想了想没再多说,担心惹怒了老卒。
便将辟邪符取了出来,一张盖在胸口,一张抓在手里。
再把吃饱了就要睡的阿黄弄醒,让它值夜班。
几个小孩儿见陈玄帆这么做,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照着做了。
老卒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
一直赶路也是很累的,没多久就陆续慢慢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正睡的迷迷糊糊,陈玄帆就感觉有东西在舔自己的耳朵。
“嗯?”半眯着睁开眼,黑暗中显得格外丑的小狗脸,让他立刻就精神了。
接着就感觉不对劲儿。
怎么有一股阴森之感,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
手中的辟邪符抓紧了,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丑恶鬼物,正趴在熟睡的老卒脸前,歪着头看着他。
长长的鲜艳红舌,舌尖往他的嘴里挤。
“卧槽!”画面太美,陈玄帆的汗毛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