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个古怪的孩子,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狂热,可那却不是崇敬,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像是在看一个忽然动弹了的死人......
刘彻不清楚这种感受从何而来,但是那个秦家的小娘确实是一副恍若敬神祭天时见着石像动弹般的激动神情。
那张面孔上的神情变化旁人一眼就能看透,但是越看越让人捉摸不透那种混乱的思绪。
感觉有点晦气。
而且临走前那稚女还特意拉了拉他的手。
仿佛摸到了什么珍奇异兽,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册封农子本质上是一件十分顺利的事情,如今诸子百家几乎尽数臣服于帝王,农家入司农寺,兵家入卫尉等守卫王朝安定。
除了中间少许插曲,产生了一点点意外,例如那一个上任农子的稚女因着不识规矩,做了诸多出格之事。
可因其才能,刘彻还是一一将其无视了,所以总体上还是过得去。
对于刘彻而言,一个人即使再怎么循规守纪,言听计从,可没用的人就是没用的人,一个废物不会因为着遵纪守法生出什么改变。
相反,一个人即使再怎么放荡不羁,难以掌控,只要它拥有足够的本事,就能获得诸多人的尊重与礼待,即使这人身上毫无章法,旁人也不敢轻视于她。
桌上放了一大叠的白纸,上头记载了诸多关于秦家所造之物的详细记载。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包深色的粉末,刚刚那一道有些稚嫩尖细的嗓音似乎还在他耳旁回荡。
“此物名为火药,其中详细的配比依然写于纸上了,陛下,您不论是想用此物制成炸药,将其装入竹筒或是木桶之中留其燃线于远处引爆。
便可惊动天雷之力炸裂周遭,亦或者是加重其中木炭比例,突袭对方粮草引爆燃烧,此物皆可行之。”
天雷之力,听上去就有些匪夷所思。
甚至那个稚女还提议他可以在火药之中加入铁屑,浸泡秽物的陶瓦碎片,这样炸药爆炸之后,其中包裹着的铁屑碎片就会随着爆炸威力四散而去,划伤旁人。
而寻常人只要受到这般毒创,便会身体逐渐虚弱,随后感染而死。且此法十分低廉,比寻常毒药更行之有效。
初听闻如此阴毒的法子时,刘彻是有些震惊。
他着实难以想象,这般阴毒之法竟然能自一个稚女口中说出。
他不是不知道更加残忍毒辣的事情,可是却不应当同一个如此年幼的稚女有所关联。
而更叫他震惊的是,这孩子在言说种种对敌之法时,脸上那一副欣喜雀跃的神情。
在他不禁反问道此法过于毒辣时,那稚女更是皱着眉头,略有不悦的同他开口道:“匈奴焉为人乎?无毒不丈夫,陛下怎能说出这般妇人之言。”
这倒是让刘彻忽的笑出了声。
当真是个不寻常的孩子。
叫他不禁想起了另一个同样特殊,不服管教的少年。
当初他想教导那个少年关于孙子,吴起的兵法时,他也是以“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的理由推辞于他。
山有幼虎,其年甚少,言语之间,却见峥嵘。
不可小觑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