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笺乃是傍晚时分到的,周种看着手中的竹简,那一双苍老的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眸凭空显现出几分愧疚与不安。
他似乎不应该这般做的,那两个孩子若是平安长大,那必然是名留青史的存在。
分明这主意乃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当临了之时,他却又忽的生出几分胆怯。
那只是个孩子,那么小,每天嚷嚷着要吃麦芽糖,前不久还掉了牙,因着听闻他夏日没有胃口便腌制了不少酸笋令他开胃消食的孝顺孩子。
然而他却因着一己私欲,要将这个孩子带去长安,带去同那些风头正盛的儒家弟子争名逐利,令天子见一见这农家先贤的遗存。
世人皆争名逐利,他亦有之,农家如今已然没落太久。
人越是沉寂,便越是孤注一掷,指望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他自小学农,日久天长,行走于人世之中,逐渐得人敬仰。
他修习农术,深入民间,教导了诸多人如何耕地务农。
可是越修习,便越无力,一个人天长日久,行车架马,又能走多久的路,去到多远的地方。
他学的越多,就越知晓农学的无力,农无处不在,流经田间地头,福泽万民。
可水可顺流而下,却不能逆流而上,他自下而行愈久,便愈发远离中央。
天子一言即可改流道,可平山丘,他却要数年光阴,才能堪堪令一地之人识农知农堪慰五脏。
人力有尽时,时光不可逆,周种深深的知晓,自己已经老了,已是将近甲子之年,他纵使愿以身殉道,以一人之力却不能撼天下根基。
最后时光荏苒,岁月流梭,那些不识文字,不通道理,口口相传的农学,便又会悄然淹没于尘埃之中。
雅者不屈身于农,农不留存于书,学散落市野山田。
可真真是个死结。
轰隆隆——
只听一声巨大响声,一道暗黄光芒自土炕之中绽放,带起尘土飞扬。
山腰上将食晚饭的秦家人皆是一惊,而后匆匆起身离开了饭桌。
沉思的周种更是被这声音一惊:如此巨大的声响,莫不是地龙翻身!
想到这儿他便是心中一惊,下一刻便向着屋外跑去。
除去周种之外,难得回到家中的李春花与一众人也是跑了出来,恰好正在沐浴的更是将衣裳披上便匆匆去到了院落之外。
等到众人皆是出了院落,看着四周并未有什么动静,周种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是小了些,如若是地龙翻身,这动静不会如此的轻,而这声音竟然还响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听那声音的方向,似乎乃是秦家院落的大门外传来的。
当众人正迷茫无措,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身着青色绸衣的身影拽着两眼无神的秦竹一脸欢快的跑回了秦家。
众人都到了院落之中,庭苑中央一盏盏油灯亮起,照映出薛良那张有些惊魂未定的面庞。
而秦梨见着薛良之后,便一脸欢快的嚷嚷道:“薛良,我成功召唤天雷了!”
周种?
薛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