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碧云之下,一处垂岸的树荫旁水草丰茂,繁密的芦苇之中。
一名身披蓑衣的老人正端坐于河岸旁,身下垫着厚厚的草叶,竹竿那头正垂着鱼饵。
水面平静无波,偶尔有鱼儿浮起点上一圈涟漪,而后又摆尾离去。
或许,这对农家子乃是淮南王之人。
孙汇想着午时吃过的那一碗豆腐花忽然这般想到,身为一名合格的宦官,自然是会将所有猪马牛不相干之事相互交织串联直至合理。
可这样想过之后,他那张惨白起皱的脸上却冷笑了一声。
如若这对农家姐弟当真是淮南王的人。
那刘安如今想必是当真沉迷于求仙问道,金石玉髓,已然完全不成器了。
身为宫中宦官,他自然是知晓淮南王的,不但知晓,且还明白淮南王虽明面上并无它恙,事实上却是对当今殿下心生不满,野心勃勃。
而在当今殿下心中,刘安亦是个不安分的主。
然话虽如此,这位淮南王相较于它人,又确实多出几分为人好书,善为文辞的文人之气。
虽从于吕后在世之时的黄老学说之法治理治下,心中却更偏向于道家学说,门下诸多方士汇聚,也确实有人做出与这豆腐近似的甘脂之物。
但除此之外,殿下却并未将这位淮南王放在心上,这刘安虽不安分,却不成气候。
这农家姐第二人若当真是淮南王所派来之人,那凭借其手中的各种利民之法传于殿下手中,那便同资敌无异。
仔细想来,无论是曲辕犁,亦或者是堆肥之法,皆是会万古流芳的利民之术,那淮南王若真是能掌控此法,定然会名声大噪响彻四方。
不用如今在那召集各种奇人异士,一同辛苦著上一本《淮南子》。
而反观如今殿下因着大肆推广这曲辕犁,堆肥之法,声望颇增。
如今大汉之中各座城池村镇,皆学会了这堆肥之法,也知晓此法可令已然荒芜的土地尽快恢复肥力,于是家家户户争相积肥送入农田之中,以期来年粮食丰产。
若真是刘安的人,他如今便已将这等利民之法扣下为己所用。
而不当是送来这阳城之中为它添人作嫁衣。
鱼儿迟迟不上钩,孙汇便将鱼竿放下,而后从蓑衣之中取出了一小袋的包子。
麻布袋子里的包子已然冰冷,内里是豆腐苜蓿陷,如今隔了许久,里头的猪油有些凝结,但吃起来仍旧是滋味甚佳。
在那个稚女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老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便让冬葵经常给他做些软和的食物。
这些食物,有的比宫中还要精细。
老人沉默的看着水面,不知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怎么也钓不上鱼。
村子里比他小上不少的村长见着他日日空手而回,总是会骄傲的开口道他曾经钓过一尾半人长的大鱼。
下一刻,水面又有一尾游鱼浮起,老人忽的眼眸一凝,手上的鱼竿猛然高高扬起随之敲击在了水面上。
过了一会儿,一尾游鱼从水面浮起,被竹竿划到了岸旁。
老人伸出那只骨节突出的大手抓起,随后将鱼唇勾在了鱼钩上,向着村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