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制作出来的产物，总是会让人富有成就感。
当一张阴干之后制成的纸从木焯上被接起时，这个小小的木棚之中爆发出了热烈的呼声。
原本总是浑身精致发丝都带着香气的窦仪如今也真的同乡野村妇般浑身上下衣着简单，发间就别了两根木簪。
这些偏淡黄色，因为过滤不均可以看见一些木屑痕迹的纸张，但是纸质整体偏韧，轻薄，书写面积大，易于吸收墨汁。
只需订装成册，就能完美的记录下几十斤竹简才能装载的文字。
当窦仪满脸可惜的看着那些被秦梨判定为过于膨胀，表面粗糙，不适合书写的报废纸张。
本着节约精神，本是打算拿去按秦梨说的削下竹子青皮，制作防水封面保护书籍。
但是这些所谓报废了的纸张,却被脸色泛红的秦梨裁剪过后悄悄收了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是她给穿越大军丢脸了，生活一年了才有厕纸用。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研究，秦梨同窦仪与一众奴仆一起，一共研究出了三种纸。
第一种纸是因为意外暴晒的缘故，表面较为不平粗糙的纸，应该是因为阳光高温加上重量又挤压不够，导致纸里面的水分膨胀。
又随着温度蒸发，而生出的粗糙纸张，这种纸被她命名为草纸。
嗯，她打算当成厕纸使用。
第二种就是同样步骤制作出来，但是由木板跟重物挤压之后，放在树荫底下阴干的二次实验成功纸张。
这种纸张和第一种草纸相比更更薄，摸起来也较为平整，拥有合适的吸水性，不会像上一种草纸那样纸张发胀。
而经过工匠们的长时间实验，这种纸制作出来的厚度也足够，应该可以支持硬笔书写。
虽然做出来的二代纸颜色不够白，整体看上去颜色偏黄，但秦梨还是将这种纸称呼为白纸。
第三种纸是秦梨精心研制出来的沉香纸，嗯，这种纸跟二代纸几乎没有太多的差别，和二代纸相比三代只是在经过挤压应该步骤的时候。
特别定制了平整的石板当成模具，直接代替木板挤压在纸张上面，棚子里的石板并不算多，这玩意石板造价太高。
她打算回头直接让砖房那边实验烧制一下陶制的方平地板，而后将这种地板互相研磨平整之后替代石板，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这三代纸跟二代纸表面上看上去差不多，仍旧是整体淡黄色，但是其的表面却更加的平整，因为和石板接触，所以一面摸上去有一种光滑的感觉。
当然这种丝滑感觉的代价，就是三代纸的售价比二代纸要高许多。
秦梨感觉等到这玩意儿面世的时候，整体名称大概会更改，不过这就跟她关系不大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帮窦仪营销。
还记得她一开始同窦仪说，要造纸售卖千万钱时，窦仪的神情是有些莫名，且不屑的。
那时候的窦仪感觉秦梨在糊弄她，因为这个时候的汉朝就已经有纸张出现了，但是现在的纸张却极其的脆弱根本无法记录下太多的东西。
甚至很多地方都是把这玩意儿染色了当成装饰的贴纸使用的，所以这玩意儿在汉朝时的地位就是有，但聊胜于无。
随后经过她改造之后，这般成品样式的纸，才让窦仪信了秦梨几分。
纸的整体价格并不算高，其成本造价无非是草木纤维之类的存在，而这些原料在大汉可以说是免费的存在。
大汉虽然有樵夫，但这是因为上山伐木较为危险，而且也是一件颇为疲劳的事情，在人口多聚集地的城内才会需要樵夫售卖木材。
而且樵夫除了砍柴，也会帮家具商人等寻找木料，然后兜售高端木材的，不是简单的只给人砍烧火的柴火的。
大汉以外村庄各处到处都是树木，甚至城池附近都要定期将木材砍伐一遍才行，不然就会靠近建筑毁坏地基。
植物的生长特性是极其恐怖且不能小视的，秦梨还记得在她小的时候，所读的那一所小学操场种了几棵的小叶榕。
其中有一颗小叶榕不知道多少年岁了，反正整株体积都是极其的庞大。
然后就是这棵小叶蓉，生出来的根茎直接突破了厚厚的水泥板，把水泥板挤出裂缝，然后将根须直接从水泥板伸出来。
也在她上小学的时候，也曾经让人来整修。
但是大家能怎么办呢？
无非是将水泥板挖出来一些，把根须铲掉之后，又继续铺上新的水泥糊住地缝，
结果没过两年，这其它地方的水泥板又重新被那小叶榕的树根撬动了。
而因为这小叶榕是和学校同建的，于是不可砍伐，于是后来学校每年几乎都是要检查操场地缝，发觉有地缝了便赶紧用水泥填充，不然就会被树根直接拱出来。
除去成本造价不高，工艺繁杂比较消耗人力以外，造纸更多的是时间成本，例如材料不浸泡，就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达到需求。
她前世看节目的时候，人们将竹子扔到水塘里浸泡半年之后再使用，大概就是为了软化木料，让木料在捣碎这一环节可以更加的顺利。
不过现在做也不晚，现在她是用竹壳，芦苇这些较软的植物纤维替代。
往后等到规模扩张之后原料不足，届时再将竹子浸泡造纸也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她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关于纸的销售。
任何一种新事物在市场上出现时，总要有人因其了解其特性，使用之后才有人争相模仿跟风。
随后才能在交易市场之中流通，随后风靡各处形成交易链。
沉香纸这三个字，就是秦梨所打造的高端产品，说白了就是士族们支付的智商税。
和薛家的雪盐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不是赚的百姓的钱。
沉香是一种高端木料，这种木料的特性就是香味的渗透性强烈，而且还十分浓重。
无论是制作器皿亦或者家具，都十分受人欢迎。
因为这种木料几乎不会被其它气味所污染，即使扔到水中浸泡许久之后，将沉香木捞上来晾干之后，这玩意儿还是会散发出浓厚的香气。
在秦梨眼中，能跟这玩意与之匹敌的，也就是花椒了。
在这种强烈的渗透性气味下，只要将裁剪好的三代纸张放到沉香盒子里，这纸放置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带着沉香芬芳。
而如今在大汉，沉香也算是一种高端木料，但价格并没有昂贵在哪里去。
因为这玩意儿和后世相比，还没有那么风靡稀缺，资源也还算较为充沛。
但秦梨却是让窦仪直接将打造了一批沉香盒子，然后在上头雕刻出花纹，随后雕刻窦氏沉香纸五个字后，才叮嘱她将这些纸上贡，而后送去其它家族。
盒子里还附带说明书，特别说明窦家见殿下批阅奏折辛苦，历尽千辛万苦特意研发出了沉香纸，随后将纸张钉装成册之后，自然会有人了解其中价值。
嗯，那个见殿下辛苦，算是窦家给刘彻拍的马屁。
她相信和薛家同样的大汉顶尖家窦家，同样能让纸张在大汉掀起一股浪潮。
不过现在这就轮不到她去做了，这种事情对于如今的她来说费力不讨好，毕竟纸张的利润她已经让给了窦家了。
接下来她就要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不过看着窦仪兴奋至极的模样，还有些实话她却不打算告诉这个天真的女人。
窦家，是守不住纸的。
纸张当然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自然是一种神器，要知道当年西汉史学家司马迁为了撰写史记，那整整是写了好几车的竹简。
大汉还没有硬笔书写，毛笔因其特性，写的字比硬笔要大许多，比起几车竹简，只需几本册子就能记录下的整本史记，这种诱惑不可谓不大。
文字在这个时代本就是一种极为昂贵的东西，当初她不是不想教秦小弟识这个时代的文字。
那时候她本来就不打算自己上手，可最后却只能教他简体字。
因为她打听了一圈之后才知道，除了交易市场上有些许插标的牌子以外，大家几乎都不知道文字是什么东西。
文字是贵族阶级才能掌握的存在，一册书价值千金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只用一本书籍就能将知识储存起来，比起那大堆大堆容易被虫蛀的竹简，纸这小巧之物只要放在盒子里面，然后再加上些许驱虫的香料就能好好保存许久。
寿命和竹简相比更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更加轻巧便捷。
重点是这个时代除了竹简大家还用什么书写重要的知识？
是丝绸羊皮等存在，这些东西，个个都比纸贵。
而且竹简竹简是竹片串联起来的，只能在上面记录文字，不可以在上面画图。
在记录方面，大家就只能用文字较为详细的描写，但是书少大家学习的就少，这就导致大家书写时精简，除去竹简的缘故，就是因为大家识字其实也少。
她写简体字的时候，薛良翻译写了一大堆，而且还要抓她翻译，就是因为很多字是没有的薛良也不认识的他要写出来意思。
精简之后很多描述差不多，但是意思却天差地别。
所以学习知识，很多都是需要师傅手把手教导的。
她曾经看过有人讨论古代时人们会封锁知识，造成阶层的隔离。
但是很快秦梨就看到了帖子下面的回复，或许西方的时候经常有这种杜绝知识分享的阶级。
但是在片土地，却有所差别，这里的知识同样昂贵，但知识也是一种可以交易的货物。
大汉这片土地太大了，深山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的能人志士，先秦百家的光辉，直至现代也仍是叫人怀疑人生。
于是那时候的知识隐藏，其实是没有太大用处的，因为总会有人想到比你更好的知识，而后用这些知识获取更大的利益。
而如果你的知识过于昂贵，你要么不能用，要么用便会被帝王所注意随后把握到手中。
所以知识会成为贵族阶级向下收敛人才的手段之一。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知识的隔离其实只有一段时间，总是在恢复之后又镇压。
具体原因，就是因为从秦皇仙逝之后，这片土地上的人，可以不知道猪怎么叫，但是总知道狐狸怎么叫。
所以等纸面世之后过一段时间，就会被汉武帝他老人家看上了。
造完纸之后，窦仪还在追求着三代纸的更细致变化，提出了要不要在水中加入香料，让纸张散发出特殊香味的试验。
而秦梨只是大手一挥，让她随意实验，就匆匆赶去了秦家村。
习惯听从秦梨建议和指挥的窦仪可能一时间已经忘记了，她手下的和她一起造纸的都是窦家的奴仆，而她秦梨才是那个在窦家之外的人。
现在的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重要到连秦母都不禁从山里回了秦家村。
这些日子她在阳城找不到秦母的踪迹，从木棚回去时才偶然看见秦母同舅舅们一样，扛着一只豹子回去了。
然后她才知晓，原来秦母这段时日不在驻地给大家做饭，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因为她成日里东奔西跑，身上都是草浆碳灰，所以邋里邋遢的而管去着她，是因为秦母早就跟阿爷舅舅们上山狩猎去了。
而且看着回来的路上阿爷十分看好秦母，看着女儿眼中满意，难以停歇的叱责着舅舅们竟然还不如女儿跑得快时，舅舅们脸上分外尴尬的模样。
她感觉自己好像知道秦母为什么不打她了。
消息是秦竹从村子里头传到羊城的，而其中的内容，正是前些日子李老爷同舅舅他们，在山上捕获的那一头怀孕了的野猪，如今已经濒临产子了。
于是收到消息的秦梨便赶忙回了村庄秦家村，毕竟这头野猪可是她未来养殖业的希望，可务必得要好好保护这头母猪所生下的猪仔才是。
额，虽然秦梨一时还想不出来她跑过去看母猪产子能做点什么，不过去看看的话。
应该是能想到的吧？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