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内,秦竹先行开口说道:“听闻如今丞相家如日中天,先是万钱一石出雪盐,后又千钱一束青韭宴,我当初听闻之时,真是难以置信。
如今薛家怎么说,单靠雪盐也得是年入千万钱了罢。”
听闻此话窦仪顿时咬紧了银牙,可不是么,年入千万钱呐,薛家好大的胃口,连她叔父这阵子都受制于人。
那么大一笔进项,各大家族难道不眼馋么。
自然是馋的,谁不想朝那雪盐伸手呢?
可是这雪盐生意里还有皇族的一份,若非如此,薛家哪里能售卖雪盐,还不是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薛家风头正盛,又有哪家不着急上火呢?
秦梨也不禁点了点头:“可怜咱们秦家式微,空有法子不知其中价值,年入千万钱,真是叫人想都不敢想。”
窦仪顿时含笑说道:“这话说的,我窦家同薛家不分伯仲,薛家能给的我窦家自然也能,只是这石灰着实紧俏了些,我————”
“可是那个法子,也是需要石灰的呀......”秦梨噘着嘴,似是无意般打断了窦仪接下来要说的场面话。
而秦竹看着窗外,则是不经意间开口道:“薛家如今年年都可年入千万钱,别家却没得这般进项,此消彼长之下,想必很快便能晋升大汉首富了罢。”
“是啊,那毕竟是千万钱呢......”秦梨这般说着,转头看向了窦仪。
对啊,那可是千万钱。
窦仪悄悄滚动了洁白的脖颈,只觉得喉咙一片干涩。
谁说不是呢?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出现在阳城,往后薛家势大,她窦家势短,此消彼长又如何处之。
秦竹侧眼看去,见着这窦家的女人听了这三言两语,果不其然就目露难色,身躯紧绷不已,不禁在心里暗自摇头。
唉,窦家派来的这个女人,还是太年轻了些,还不如当初的薛良。
秦梨杏眼一眨,似是有些好奇的开口说道:“我同阿弟是想用石灰建房,窦家的石灰是少了还是别有它用,怎的就这般难拿呢?”
窦仪有些羞愧的开口道:“自然是,用来修筑墓穴。”
秦梨点点头,恍然大悟的开口道:“这样啊,死者为大,也是人之常情。”
而秦竹却眉头一皱:“这可以年入千万钱的石灰,窦家竟然拿去修坟么?窦家果然是钟鸣鼎食,想来薛家也不能比矣,我同阿姐还是见识少了。”
窦仪猛地抬起头:“你们是要将那石灰化作年入千万钱的法子!”
秦梨又接着点头道:“对啊,没有石灰,这法子也就完不成了。”
秦竹也不禁轻叹道:“唉,咱们之间的交易怕是要就此作罢了。”
窦仪顿时脸色一白,如果这年入千万钱的法子必须要石灰。
那不是等于窦家每年都将千万钱的石灰埋进地里,而薛家每年都靠雪盐把千万钱收入怀里!
若是这般,那窦家往后在现世,可不就是要永远被薛家踩在脚底下了吗!
她为窦家谋求财源,为的就是荣华富贵,可这富贵难不成只能去地里才能享受吗?
见着买卖不成,年纪尚小的秦竹不禁一手托腮,抱怨着开口道:“唉,若是我老了,往后要用价值千万钱的石灰筑坟,那我想必是不肯的。
这钱如此多,留给后世能叫人百世不愁吃喝,何苦随我入墓中呢?终究是生前名声赫赫,可死后不过一捧黄土罢了,终究是要靠后人记得的。”
听闻此话,窦仪那本是双惹人怜爱的桃花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晦涩的不满之意。
是啊,叔父他如今身体健朗,远远还不到入土的时候,他修什么石灰坟呢?他就不能为了家族着想,为了众人牺牲自己么!
不过是个死后的住所罢了,何必连累窦家后世穷尽一生,不得温饱呢?连她这个族中小人物都能明白的道理,叔父又怎么会不懂。
听闻秦竹的话,秦梨不禁摇了摇头,开口道:“哎,阿弟,你这就不懂了,这人呢,它都是有私心的。”
窦仪顿时低下了眼眸,是啊,叔父若执意修坟,可不就是他自己有私心么!
想当初她为了家族资源嫁给那个病秧子,嫁过去那腌臜玩意自己和家里头的丫鬟一块厮混,结果最后马上风死了,还连累她名声不好!
如今大户人家嫌弃于她,连小户人家都不愿意要她!
可她仍旧愿意为了家族着想,如今从富贵繁华的长安赶赴阳城这个小地方。
可叔父呢!他竟然为了一己私欲用价值千万钱的石灰修坟!
眼看对面的女子眼中开始流露出愤愤之意,姐弟二人抬眼望去,随即相视一笑。
秦梨伸出手摸向桌上的绢布:“既然买卖不成,那咱们就此作罢,散了吧。
今日阿娘唤咱们两个早些回家,如今家里人太少了,阿爷他们还在处理着家里头的野猪呢!”
她说的自然是真的,这次家里头来的宫中奴隶都去阳城外耕地去了,一群墨家弟子都被招呼帮忙去了。
现在野猪分切好了,还有一大堆装竹篓后泡在小溪里头,然后大家没日没夜的烘干,做腊肠,做腊肉。
然后一大堆野猪内脏送给了秦家村的村民,各家也送来了不少柴火,只是如今秦家村的人也是家家户户要忙着春耕累得很。
而秦母也不怎么愿意让村里头的人帮忙,虽然一直有在宣传,但是秦家村的村民目前也就只做到了秽物收集,不喝生水。
但还是很少洗澡,达不到秦家的卫生需求。
薛良送来的墨家弟子受到了和一众奴隶同等的待遇,用皂角沐浴,洗发,每天保持卫生,刷牙,这才能放心让他们处理食物。
而窦仪见状顿时伸手压住了那些绢布,眼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她冷静的开口道:“不,交易照旧进行,窦家会依约为秦家建造这座宅邸。”
叔父是窦家的家主,可窦家却不属于叔父一个人,纵使叔父不愿,可太公他们可仍还健在。
那可是年入千万的买卖,怎能就此作罢。
叔父他就是不愿,也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