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缩在床上自哀自怨的李老爷子,一旁的李大力摸着红肿的脸颊。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阿父,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都搁那那儿逃了那么多年了,说不准人家早就忘记你了呢?
人家给阿竹那小子封了爵,那怎么说也得调查调查吧,要说查到了那指定就不给封了是不是?”
还有一些话,李大力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凭借李老爷子这体型,那要是发现了早就发现了,这十里八乡哪里还有比老爷子更健硕的人。
像老爷子这般高大的人,方圆几十里的村子,也就秦家村有个天赋异禀的能长得那么高,在他眼里跟竹竿似的。
结果还是让家里头的五妹一眼就瞧上了,成天嚷嚷着要嫁过去,其他人她都看不上眼。
如今那个短命的死了,可以说这块地儿真就找不到第二个这般高的模样了。
虽然一开始他也颇为忧虑老爷子的身份会影响到五妹的孩子,可是认真想想,听了老爷子的话,他确实是南越国的俘虏。
因着生的体格健硕被领头的将军当成了勋章一般硬是要带去京城给殿下看看,以展示自己的武力强盛,竟然可以擒获这般巨人。
可话虽如此,老爷子毕竟没有在大汉的地界杀过人,战场上的事也没人说得清。
老爷子在村子里头生活了这么些年,孩子都有了人也没有再回过南越。
毕竟老爷子自己也晓得天高地远,凭他自个儿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于是便也于此地安心住下,生儿育女。
李老爷子长叹一声,还是觉得心中忐忑不安。
若是他去到了秦家村里头,叫别的人发觉他是那南越国来的,那他那可怜的外孙子咋办,那可是爵位啊!
在这村里头生活了几十年了,早就知晓爵位的价值了。
他十多岁时便是南越国的壮士,那时正同大汉交战,便上了战场。
本想趁着地形之利捞上几个人头,可却因为身形高大过于突出,被对面的将领一眼就看上了指名捉他。
结果他那时也是年少轻狂,最后给人擒获当成了战利品般运往长安。
如今他在大汉生活的时间早比南越多了数年了,虽残留着些许南越稀疏的记忆,却连南越的话都记不大清了。
若是因着他这这层身份害得外孙的爵位没了,他可不就成了罪人了吗?
如今它们一家事实上过得并不算好,大儿子李大力虽然在镇上当了捕头,还带着两个侄子在镇上当差。
二儿子李二力性格最为朴实,于是在村子里头种地。
三儿子李三力如今是猎户,专门在山中狩猎野猪,柴狼。
虽不同于他在山中如鱼得水,可因着那一身力气,也还算过得凑合。
四儿子最像现在的他,当了村子里头的屠户,杀猪宰羊,样样精通。
六儿子是个不争气的,跟着老大当了差役。
家里头总共就生了六个,各个身形都同他相似,没有一个身形矮小的。
就连他最喜欢的小女儿也是这般,在村子里头都显得比它人健硕许多。
他体型大,吃的也多,这些年为了养这几个儿子,时不时就要上山狩猎。
还得杀体型最大的山猪,若非他不敢将这一身本事显露,方圆十里的猎王应当是他才对,又怎么会轮得到那个黄山虎。
呵,不过挡他一拳之力罢了。
而几个孩子都同他一样,因着体格和异于常人的食量,如今儿子的儿子也有了,一群孙子身形壮硕得跟牛犊似的。
一家家的全都要吃粮食,一群妯娌跟着老二种地,三儿子山中猎兽,四儿子就在家宰杀,无论如何也只算得上是勉强糊口罢了,日子什么都算不上好。
如今小女儿那外孙一朝封爵,他那大儿子往后在镇上也就更加如鱼得水,家里头就是走路都更有底气,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可是一切的前提,都得建立在那爵位存在的情况下,若是他身为南越俘虏的身份曝出,害得小女儿一家子不但丢了爵位不说还有性命之危。
那他当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这般想着,李老爷子愈发觉着活着没什么意思,又在床上抹起了眼泪。
看着敢徒手捉蟒蛇,进山拍山豹的老爷子如此伤心,似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李大力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埋怨吧,这南越俘虏的身份也不是阿父想的。
“唉,爹,你别哭了,反正咱们一大家子的,逃也逃不了,要不咱们先去见五妹一面,看看事情究竟咋样了你再哭吧。”
听着大儿子这话,李老爷子终于提了点力气,点了点头。
也是,它们那么大一家子,都是有儿有女的能跑到哪儿去呢?
要跑了,地都没了,那怎么养活那么多人?
总归都是死,至少心里有点儿底吧。
于是便点了点头,终于从床上起了身,李大力顿时端起了床边的木盆,木盆里头是满满的一大锅子麦粥。
老爷子抹了抹眼泪,便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桶里头的麦粥。
麦粥里头不算稠,水多,老爷子不过吨吨吨几口,便喝了个精光,拿起了木勺将盆底的麦划到嘴里,便放下了吃了个精光的木盆。
既然决定去看看,李老爷子皱了皱眉,思索着开口说道:“咱们去见你阿妹,那总得带些东西吧。
这可是封爵呐,你阿妹成婚那年,我跟你给她打了两头山猪,如今封爵这等光宗耀祖的事,我是不是得多打点儿?”
这话音刚落,那一扇薄薄的木门顿时被几只大手推开。
几个兄弟进了屋子,李二力就激动地拍着胸脯大声喊道:“爹,咱们这就上山杀猪!五妹那路远,咱们就走水路,一头头从水里拖过去。”
李四力:“对,得多整几头,不然不够吃席,杀个十头咋样?”
李三力:“我看行,我自己就能杀三头!”
李六力刚想开口也准备说点什么,却发觉几个哥哥已经把话都说完了。
于是便开口道:“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