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好一会儿,秦梨在秦小弟的解说下知晓了家中以前是怎么食用小麦的。
以前家中食用小麦将其冲碎之后,不是用去是不是水煮便是用来蒸麦饭,但是这两种显然都不是什么让麦子变好吃的法子,无论怎么吃都让人觉得剌嗓子。
于是在家中存了些许银钱之后,秦母也更愿意往家里购买黍,也就是黄米食用。
要知道黍米一石三百钱,麦一石二百二十钱,可还是更多人买黍米,那就证明这玩意真的很难吃了。
而她前世虽听过各种面粉做成的美食,可确实没有麦粥麦饭的存在,这就表示那是真的难吃了。
可秦梨皱着眉,还是开口问道:“那就没有人将这麦磨成白白的面粉吗?”
磨成粉......这是什么恐怖至极的工程。
思考了一下家中的工具,秦竹随即开口说道:“阿姐,将麦舂成粉,想来得舂上几个时辰才能办到。”
秦梨看着秦小弟搬出了家中的石槽石杵,然后将麦倒进石槽之后就开始舂米。
这大石杵是一样颇有分量的东西,经过这段时日鱼虾蟹的供给,秦竹身上已经挂了些肉,可是在开始舂米,举着那沉重的石杵一下又一下的砸到石槽时。
他脸上有人还是出现了隐约的汗珠,随后没过多久就有汗水从脸上滴落。
而且她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没有接触到,就已经能感受到石杵的分量。
看着秦小弟这般小的年纪却十分熟练的模样,秦梨不由得开口问道:“咱们家以前种麦的时候,阿娘也是这样舂米,随后才给咱们吃的吗?家里的碎黄豆也是?”
闻言秦小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食槽中的小麦,有些艰难的弯腰取出了一把:“阿姐,咱们家先前吃的麦就是这般,菽也是阿娘平日里辛苦舂出来给咱们吃的。
往日阿娘每日煮饭都要做这些事情的,只是后来咱们家开始吃黍米,阿娘才不用如此艰辛了。”
秦梨沉默的看着眼前混着麦壳的小麦,开口问道:“那阿弟,咱们家以前吃这麦饭的时候,也是连着麦壳一起吃的吗?”
听到这,秦小弟弟点了点头:“自然,咱们平日里吃的都是这般的糙米,精米自然的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
所以,以前的人都是将麦捣碎之后,连着麦壳一起吞咽的吗?
秦梨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黯然,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秦母今年才二十多不到三十岁,可脸上却已经布满了皱纹,发间也长了些许白发,牙齿也已经不大完整了,还有些牙疼。
要不是她劝秦母刷牙之后牙不疼了,秦母也不会如此奢侈的遵从秦梨的话语漱口。
往日看秦母操持那几亩田地时,她就已经觉得很是辛苦,于是总想着办法要改善现在的生活,可到头来她也还是有诸多忽略的地方。
舂米,可真是一个简单的词汇,可秦小弟刚刚只是为了捣碎几把麦穗,便要费尽浑身力气,反复的举着石杵碾碎麦米。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何秦母的手臂如此粗重,那双手臂臃肿得厉害,力气也大。
不似她这一双手纤细,也没有多少力气。
这并不是因为秦母生来就是那般模样,而是大量的体力劳动才造成她身材臃肿,肌肉鼓起,她一年到头都要守在地里头伺候着庄稼。
回到家中还要用一身力气去舂米,喂养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前世的时候,像秦母这般年纪的人总是苗条靓丽的,每日进行几个小时的工作之后,就去夜市之中玩耍畅饮,或是回到家中抱着手机电视看了起来。
晚上还会点上外卖,或者同朋友一起出去吃些夜宵,在那个年纪,大家只会想着恋爱,不会想着结婚。
更不用说有两个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都要顾着两个孩子吃些什么。
书上总是说劳动最美丽,劳动最光荣。
可秦梨还记得她去田里的时候,被那杂草刮的满腿伤痕,随后入了夜腿上的伤痕因为被汗水浸染过后又疼又痒。
那几日她痒到哭着说自己再也不要下田干活了,可是等到见着秦母同秦小弟还是一如往常的做着那些活计。
在她看着秦小弟腿上的刮伤,心疼的问道疼不疼时,他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同她抱怨,而是淡然的说自己已经习惯了。
后来她让秦母购买了布料,给家里人都做了裤子,就是为了让长裤隔绝身体,不让杂草留下刮痕。
可惜钱太少布料不够,大多时候还是让她难受不已。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以前会在一些地方看到各种各样的消息,什么农村来的女孩儿留恋大城市,不愿意回到村里,说愿意死在城里也不要回到村里的话语。
寻常人听到这些话时总是对其抱有几分恶意,可是,又有多少真的体会过那田间地头的艰辛呢?
就好像习惯了超市里的白面的她,不理解这个时代为什么小麦并不盛行,面食并未大规模的出现一样。
所以她问秦小弟为什么不把面磨成粉吃,所以她看见麦便买回了家,因为她对于面粉二字缺乏了足够的认知。
因为习惯机器脱壳,研磨面粉,轻而易举获得白面的她,根本不知道背后要付出多少汗水。
如今,她也成了那何不食肉糜的人。
秦母已经回到了屋中,抱着那两匹麻布,思索着是要做成衣裳,还是裁成被褥。
而秦梨看着那结实宽大的手臂,宽大的指节,长着厚厚老茧的手,看着这个身上充满了艰苦劳动后留下痕迹的女人,忽然就有些感伤。
劳动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可是他和美丽这一个词汇,似乎只有和人臆想之中的关联。
想到这,秦梨忽然就抓住了李春花的手,泪眼朦胧的说道:“阿娘,这些年苦了你了。”
秦小弟顿时一愣。
而李春花听到这话时只是犹豫了一瞬,随后还是将手抽了出来,而后咬了咬后槽牙,目露警惕之色并攥紧了腰间藏着的钱袋。
她这闺女是又想买些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