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血流成河。
拾州与阳州的土地被鲜血染红，多年以后，深浸土壤的红意才慢慢褪色。
此战，人族空前团结，且早有准备，将魔妖两族死死拦在当初设定好的防线外，使得两族不得再向前踏进一步。
三日后，妖族率先撤退。
五日后，魔族退兵。
人族获得微弱优势。
消息传开，九州联盟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中州，九州联盟议事殿。
“拾州一战，共有三千九百一十二位同道陨落，其中包括两位大乘老祖，十三位渡劫长老，以及两百四十七位合体修士。”
“阳州一战，共有四千五百六十四位同道陨落，含一位大乘老祖，二十六位渡劫长老，以及三百四十八位合体修士。”
广阔的殿堂沉寂良久，位于正首的女子出言打破沉寂。
“将此战陨落的道友名姓记录封存，待渡过难关宣告九州。”
“是。”
“诸位，我等与魔妖两族第一次交锋，虽然获胜，却也只算得上是惨胜，现两族撤退，我等是追是等，靖之想知晓诸位想法？”
靖之老祖是那日出现在拾州战场，与天魔周旋的大乘老祖之一。
她出自璇玑门，无论是修为还是辈份都胜过其余四宗老祖，被请出关后，成为九州联盟第一位盟主。
当然如果不出意外，她也会是最后一任盟主。
靖之老祖话音落下，一位身形魁梧，眉宇端正的壮汉站立起来，大声道：“自然是战！我等筹谋良久，不能再给两族可乘之机！”
“焱焰老祖此言良矣！”
“战！”
“……”
许意听着众人各抒己见，一言不发。
“许意老祖，不知你意下如何？”
许意本在凝神思索，听到有人唤她，便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靖之老祖平和地看着她，眼神中暗含鼓舞之色。
靖之老祖发话，其他人心中各有所想，也都静默不言，一同看向许意。
许意轻吐一口气，慢慢起身。
她倒不是故意装腔作势。
五日前的阳州一战，她单挑十八位魔主中排名第四的苍耳，若不是最后天魔突然发令后撤，她能将对方彻底留在阳州。
当然，为了留下对方，她也施尽手段，并且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直至此刻，她能感觉到贯穿左胸的伤口传来的灼烧感。
许意以往杀过人，也杀过魔，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用尸山血海来形容的战场。
更何况在战场之上，她目睹多名门内弟子死在魔族手下，却无法驰援。
自阳州战场撤离后，她就格外沉默。
她心中明白靖之老祖一定是发现她状况有异，所以才刻意在此时点名让她来回答。
许意忽略身体传来的不适，环视大殿，目光与一双清冷却又不失关切的眼眸对上。
她朝那个方向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冷静道：“此战能够占据上风，是凭借魔妖两族初入此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如今他们已经知晓我们手段，再想追击，两方形势便为逆转，此举不可取。”
“许意老祖的意思是我们只能防御，不能主动出击？那未免太被动了。”
作为主战派的焱焰老祖第一个提出不满。
大殿上也不乏有人露出异样。
同样也有不少人赞同许意的话。
人皆有私心。
九州联盟建立不易，想要维护并长久发展更为不易。
刚刚那些冰冷的数字，全是活生生的人命，而那些人命来自于各个宗门家族。
他们虽然迫于大势，或真心或假意加入九州联盟，可这也不代表他们愿意看着自己的族人同门主动赴死。
许意提出的想法无疑更符合他们的心意，因此在焱焰老祖表示反对后，他们立即出声支持许意。
大殿宛如一锅烧沸的热水，沸腾起来。
能出现在这里的无不是九州大陆最顶尖的修士，皆有各自的傲气，都不愿向另一方妥协。
一时之间气氛陡然凝聚起来，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悬在九州大陆上方的利剑未取，诸位又开始内讧，莫不是真想将九州大陆拱手让与魔妖两族，致使九州生灵涂炭！”
玄清宗的五乾老祖双目如电，怒声喝斥。
他与魔王交过手，更知晓九州大陆如今处于何等凶险的境界，见众人直至此刻还无法同舟共济，不免失望至极，怒其不争。
五乾老祖的话宛如一道警，唤醒众人神志。
焱焰老祖最先反应过来，抿嘴收声，眉心高耸。
而其余众人见嗓门最大的炎焰老祖都退让一步，也纷纷偃旗息鼓。
靖之老祖心中长叹一声，却又很快打起精神。
如今这种局面已经比她预想中要好数倍，她也不能有再多奢望。
要知道她被请出关，知晓九州大陆即将迎来一场天大的浩劫时，她心神震动，几乎瞬间便想起千年前那场惨烈的大战。
那个时候人族也曾建立过短暂的联盟，不过很快就因为各种私利土崩瓦解，随后各自为战。
人族既要对抗魔族和妖族，又要防备自己人，腹背受敌，堪称一盘散沙。
也正因如此，惊鸿仙子出面与两族签订和平条约，才会让众生惊喜万分，感激涕零。
靖之老祖没有信心认为会再出现一个惊鸿仙子力挽狂澜，所以在得知噩耗后心神难安，直到她在纪不妄的陪同下亲眼见证了九州联盟的运转。
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好，你很好！”
这是她对纪不妄的评价。
一场大战之后，他们还能坐在这里齐声商讨，已经是再理想不过的局面。
靖之老祖道：“我赞同许意老祖的话，哀兵必胜，穷寇莫追，此乃古理。”
焱焰老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皱眉道：“此次魔妖两族有了防备，那我们下一次必将面临更猛烈的攻击，诸位还有信心守住吗？倒不如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岂不快哉！”
“焱焰老祖。”许意面色平静，“我们两百年的准备，可不止如今展露的部分。你可以多给联盟一些信心。”
焱焰老祖抬眸看向许意，眼神微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