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嫣望着他。
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
陆非说完,兀自笑了下，下车绕到副驾驶帮她把车门打开，“我送你回去。”
江嫣下车后,他再次把帽子帮她戴好,轻柔的白色毛领围了一圈,只露出她那张小脸。
有点可爱,陆非看笑了。
陆非把自己的黑色围巾也一并给她缠上。
他拉住她的手准备送她回保姆车,但江嫣很快甩开他,“陆非，你什么意思。”
今天从头到尾,他都很奇怪。
陆非被甩开，也不恼，原地站了几秒,转身安静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嫣儿，我想问你一件事。”
带着儿化音叫她的名字，自带一股温柔缱绻。
江嫣鼻子一酸,想起从前温颜最喜欢这样叫她。
“不许你这么叫我。”她后退一步,做出防御姿态。
陆非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一下,但依然坚持问出口：“你还喜欢我吗？”
江嫣很久都没有说话。
脸上没有明显异样的表情,只盯着前方某一处不动,随后,她抬起头望向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忽然问这种话，但我记得七年前我已经跟你说过答案。”
这个回答陆非并不意外。
只是脑子里又不可控地回想那年发生那些事，她从医院偷跑到图书馆，就为见他一面。
她说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他。
最后一次，她说，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陆非向前迈一步，站到她身边，低着头看她，“我知道，以前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只庆幸我能再次遇见你。”
陆非知道这样很突然，但他错过太多年，已经等不及，要跟她倾诉。
他心底酸楚，有些急了，“嫣儿，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也……很想你，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江嫣打断他的话，很冷漠。
陆非抿紧嘴唇。
江嫣没有看他，目光直视只到他胸口，“我不知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这些年我过的很好，不会再想以前的事，也没时间去想。”
她抬起头，“那部戏我会接，希望你遵守承诺，以后没有必要我们不用再见面，你也不要给我打电话，就当我是个陌生人吧。”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把陆非的围巾摘下来塞到他怀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到了保姆车前，她猛拍几下车门，开门后一下钻进去，身影消失在陆非视线中。
保姆车很快开走。
黑色围巾掉在地上，陆非没有去捡。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左一句我不愿意，右一句别再见面。
陆非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沮丧。
这是他应得的，他有这个心理准备。
时间还长，只要她在眼前，总有机会。
保姆车里，江嫣从上车就一直沉默不语，以往杀青，她都是第一个欢呼雀跃，要买好多好吃的庆祝。
悄悄有点担心：“江江，你是不是不舒服？”
江嫣摇摇头，衣服盖在身上，戴上眼罩，“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陆非是什么意思？
找她，想她，这些带着特殊意义的词汇从他口中说出，江嫣不愿相信。
长久以来，“陆非不喜欢我”这个认知一直在她心里根深蒂固。
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当年献出一颗真心，换来的是他一句“我们不可能”。
两人多年未见，昨晚刚刚重逢，今天他就跑来说这些话，愧疚吗？想弥补她？
不需要。
江嫣有些烦躁，翻来覆去，怎么睡都不舒服，路远加堵车，两个小时才到家，悄悄没有跟上去，江嫣安排司机送她回家，“我晚上哪都不去，你自己活动吧，出去逛逛街玩一玩。”
这些天，悄悄也累坏了。
天还早，但江嫣不打算再出门，卸妆洗澡，换了睡衣坐在沙发上翻看网上的评论。
昨晚播出的剧集到了一个小**，江嫣在剧里的角色狠狠收拾了一顿装柔弱的白莲女二，观众爽翻，扎堆聚在江嫣最新一条微博下狂欢。
角色和演员也不太分，各种名字乱叫把人夸上了天。
当然不可能全是好听的话，有些不好的评论江嫣自动屏蔽，根本不过脑子。
看了一会手机，江嫣接到了崔虹的电话：“你回家了？”
“嗯。”江嫣躺平身体，小腿高高翘起，搭在沙发靠背上。
“悄悄说今天在片场，有个男人去找你了？是陆总吗？”
江嫣咬了咬牙，那个死丫头，什么都要跟崔虹报告一下。
她说是。
崔虹说：“别的我不管，你要是谈恋爱，必须提前跟我说啊，你现在热度排名已经飚到第三了你知道吗？随便一件小事都有人盯着，这个时候不能出乱子。”
江嫣叹了口气，“不谈恋爱，谁跟你说我要谈恋爱了。”
她说自己决定接《识月》，崔虹特别兴奋，侃侃而谈，画了好多美好蓝图，江嫣觉得她再这样说下去，自己明天就要拿影后了。
冷静下来后，崔虹才说起这次打电话的正事，交代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江嫣要按照合同配合宣传，发微博，跟官博和男主互动，接受采访，还有一些见面会。
“你确定跟那个陆总没关系？那我之前说的事可要安排到日程上了。”
江嫣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啊。”
崔虹“嘶”一声，“肖凯啊，现在网上那么多你俩的cp粉，这时候放点绯闻出去，肯定引起热议，过阵子《识月》一官宣，哇这两个人又要合作，不火都难。”
这是圈里最常见的一种宣传炒作方式，大家心照不宣，荧屏情侣最吃香，你看啊那个谁和那个谁现实生活中竟然也是一对！太甜了吧这什么神仙爱情。
剧一播完就分手，互惠双赢，谁也不吃亏。
崔虹早就提过这事，肖凯工作室方面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江嫣一直不太乐意。
说到底，她出道时间不长，不太习惯也不喜欢这种营销方式。
但她现在还没到想说不就可以说不的时候，有些事，身不由己。
江嫣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想拖一拖，现在看来好像拖不过去了。
想了一下，她说：“那不要弄的太过分，我不去他家，也别让他来我家。”
她愿意松口，崔虹什么都答应，“不去，就一起吃个饭，远远的拍两张照片就行，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有记者问你就含糊过去，或者否认也可以。”
现在这些人，越否认越不信。
江嫣抿了抿唇，“行吧。”
她马上补了一句，“就这一次。”
这事定下后，崔虹像放下一块大心事，说话都轻松不少。
崔虹是江嫣的经纪人，同时也是她的好友兼闺蜜，她年龄并不比江嫣大多少，一直把她当成小妹妹，两人一起从龙套一路走到女一号，感情非常好。
挂了电话，江嫣躺在沙发上，把玩着手机，眼睛看向天花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人甩出去。
手机响了一声，有人发来一条微信。
……
酒吧街一向晚上最热闹，杜远把陆非弄出来玩，哥俩已经在角落沙发位置干坐了将近一小时。
桌上摆了一堆啤酒瓶。
杜远实在忍不住，“我把你叫出来是让你放松跳舞，可能的话顺带泡个妞，不是让你在这发呆喝酒的。”
陆非没理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五个小时前给江嫣发的微信，她还没有回。
他把面前的啤酒喝完，靠坐在沙发上，忽然来一句，“你说，我是不是活该？”
杜远：“……”
他摸摸他脑门，“也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陆非嫌弃地把他的手拍掉，“算了，没事。”
杜远示意他，“你看吧台边上那女的，辣不辣，刚才偷看你。”
“人家看你呢吧。”
“真的在看你！我用人头保证。”
手机响，陆非一秒解锁，发现是一条系统更新提示。
他脸上表情明显，杜远早看出不对劲，“你这是等谁电话呢，今晚一直心不在焉。”
过了会，陆非说：“以你多年追女人的经验来看，有没有什么快准狠，”他想了一下，“不行，快准还得温柔点，有没有这样的招？”
杜远一声哎呦，“这话你可千万别让章灵珊听见，那丫头太虎，非得灭了我——你要追谁？”
章灵珊，陆非表妹，跟杜远一样，纯北京胡同长大的孩子，有回被陆非带去吃饭，认识杜远，俩人看对了眼，天天狼狈为奸在北京城四处游荡。
陆非打开手机，点进微博搜到一张江嫣的剧照。
杜远一看，乐了，“这妞我认识啊，最近挺火的，我奶奶特喜欢她。”
乐完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跟陆非眼神一对，“你要追她？”
“对。”
杜远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你接你爸那投资公司才几天啊就学坏，想搞女明星？？”
“……”陆非真想抽他俩嘴巴，“我真该跟灵珊好好聊聊你那些光辉历史。”
杜远立马求饶，“别，我不说了还不成么，你怎么看上她了啊，见过真人吗？你是她粉丝？”
陆非顿了顿，想解释两句，又觉得无从下手。
他跟江嫣，不是高中同学，也不是大学同学，更不是前任，当年闹得那么僵，怎么说都不舒服。
想到最后，他只低着头说了一句：“她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
杜远愣了下，喜欢多年的女孩？
这太不像陆非能说出的话了，杜远特好奇：“不是，你是谁啊，到哪都是vip的陆小爷，你还用得着喜欢谁很多年？怎么早没拿下？”
陆非没说话，闷闷的又开了瓶酒。
杜远摁住他手，“你别光顾着喝啊，那人家喜不喜欢你啊？”
陆非低着头，想了一下，“喜欢吧。”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叫‘喜欢吧’？”
陆非皱了眉，烦死他的刨根问底，“以前喜欢，现在不知道。”
“啊——”杜远拉着长声，“我知道了，当初惹的风流债，现在你想回头，人姑娘不跟你玩了。”
陆非：“滚。”
杜远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贱贱的，“那你确实挺活该的。”
陆非被气到，抬脚就要走，一下被杜远拉回来，陪着笑安抚他，“别生气啊，我逗你玩的，你放心，就凭咱俩这感情，我一定帮你把人追回来。”
他手臂撑在膝盖上，揉着脑门思考，“怎么追人是吧——”
他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陆非坐直身体看向他。
“女孩都爱吃醋，你找个长腿大胸的美女，俩人往她面前一站，她保准绷不住，危机感一上来，没准就答应你了。”
陆非深吸一口气，觉得交友不慎，“你是怕我死的太慢吧，什么馊主意？”
杜远张了张嘴，“不好吗？那我再想。”
“你要都是这个，那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他身体一动，杜远又拉住他，“哎你老走干什么呢，急个什么劲儿，我还有一招。”
陆非再次坐下。
杜远说：“女孩都容易被感动，要么你弄个车祸，或者抢劫什么的，来个英雄救美，她一准心软。”
“……”
看着陆非的眼神，杜远舔了舔嘴唇，“还不好？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他用牙咬开一瓶啤酒，“那就只剩一招了。”
“搬到她家隔壁去，从早到晚在她面前晃，烦死她。”
说完等了一会，没见有回应，抬眼就跟陆非直勾勾的眼神对上了，他心里一突突，“那个，你不喜欢，我再想一个。”
陆非却拿起酒瓶，跟他手里的瓶子重重碰了一下，随后一口喝光瓶中酒，站起来，从钱包里摸出十来张粉色纸币拍桌上，“替我买单，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三天后，是江嫣和肖凯“约会”的日子。
早上不到八点，江嫣就被隔壁闹哄哄的声音吵醒，昨晚悄悄没回家，在这边睡的，这会儿已经起床洗漱完，走到江嫣房间叫她：“江江快起来，我给你化个妆。”
江嫣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头发睡的乱七八糟，有点起床气，“什么声音啊这么吵。”
“隔壁好像要搬走。”
这房子是公司替江嫣租的，她搬过来已经快一年，隔壁是对年轻小夫妻。
整天吵架。
还专门挑凌晨吵，一到半夜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特别来劲。
江嫣经常凌晨完工回家，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还要听隔壁现场演奏。
他们搬走，对她来说算是好事。
江嫣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抓了几下头发，“化什么妆啊，麻烦死了，我戴个帽子得了，反正又拍不到近景。”
悄悄已经准备好化妆的东西等在那里，“我就稍微帮你弄一下，哪有女明星不化妆就出门的。”
“我是演员，不是明星。”
拗不过悄悄，洗完脸后，江嫣乖乖坐在那里让她捯饬了一会。
悄悄满意了，捏着她下巴左看右看，“这才好看嘛，去吧，早去早回。”
江嫣比了个“ok”的手势，拿了钥匙下楼。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馆，江嫣到时，肖凯还没到，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摘了口罩，压低帽檐，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马路旁并没停什么车，对面的餐馆窗口也没人。
这些人可真不敬业，一个个来这么晚，倒显得她多着急似的。
江嫣心里忽然有点怪悄悄。
一大早就催催催。
约好十点，现在已经十点十五分，肖凯还没来，江嫣不想给他打电话，好像催他似的。
她一个人等的有些无聊，准备先点个什么东西喝，一直坐在隔壁桌背对着她的男人忽然站起来。
那男人转身走到她对面坐下，顺带把那桌的咖啡和蛋糕一起端过来。
江嫣愣住了。
她有些被吓到，眼睛一直盯着陆非看，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非喝了一口咖啡，冲她笑了一下，“什么眼神，不认识我了？”
他用小勺挖了一点蛋糕递到她唇边，“草莓蛋糕，我刚尝过了，很甜，你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