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弥漫。
气息是微凉的,却透着难以明说的热烈。
凶狠的碰撞已经见了血。
似乎是铁锈的味道,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甜。
和糖不一样。
闻观就这么靠在墙上,任他疯了似的咬。
却也不推开,静静的等他发泄着四处逃窜的慌乱情绪。
渐渐的。
他终于安静下来了。
闻观看着他拉开距离,垂着眼,样子可怜,平时的伪装都不见了。
“疼不疼?”闻观抬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嘴唇,把上面的一点红色擦去,心平气和的解释,“我不是不管你,我只是有点害怕。”
“你怕个锤子。”祈无病低声说,“我还以为你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还以为,上帝看在我死了一次的份儿上,把你当作......”他顿了顿,“把你当作礼物送给我了。”
浴室里的水滴答滴答响。
还有些空旷的回声。
他嗓音哑着,“我就是个傻逼。”
闻观没说话。
他又接了一句,“你也是个傻逼。”
闻观皱眉,不赞同的开口,“说傻不说逼行么。”
“不行!”祈无病抓住他的领子,满眼怒火看向他,“你就是我一心理医生,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以前也是!抽烟都要管!你是不是有病!”
闻观看了他一会儿,叹气,抓住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你冷静点儿,咱们出去好好聊可以吗。”
祈无病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亲都亲了,就这样?不往下了?”
闻观“啧”了一声,“先说会儿话预热,晚点儿气氛要还行,咱们继续。”他商量似的捏了捏祈无病的小指,“听话。”
理智回笼。
祈无病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冲动了。
就好像,把闻观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不太正常。
他沉默着,扭头就出去了。
闻观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无奈的摇头。
一个人被凉水浇了会儿才离开。
祈无病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闻观搬了个凳子坐到他面前,拿出了要促膝长谈一整夜的架势。
祈无病抬眼看他,“你压根儿就不打算跟我睡了,是不是想把我聊困?”他冷笑,“等我睡着你就跑是不是。”
闻观头疼的闭了闭眼睛,“这是我家,我跑哪去?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祈无病又冷笑一声,只不过这次有点干,他不说话了。
闻观想了想,开口,“之前我记忆出现问题,造成了一部分缺失,我一直以为那些记忆不重要,想不想起来没什么差别。”他把桌子上的水塞到祈无病手里,“喝了。”
祈无病不耐烦的拿起来喝,“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这些记忆和你有关,而且关系很大。”闻观靠回椅背,“我收到过一个监控画面,你躺在霍家房间里的那张床上,站在你床边的人。”他顿了顿,“是我。”
祈无病皱眉,语气森冷,“你的意思是,霍瞑被失忆前的你迷晕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躺在床上,完了你站旁边儿想要上他?”
闻观:“......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祈无病眼神像刀子似的看他,“这他妈还不够明显?我说呢,怎么总撩我,合着把我当霍瞑了?”
闻观很无语,冷笑道,“我撩你?今晚把我扑墙上咬的人是谁?嘴上的伤口好这么快呢?不疼了?”
祈无病也跟着冷笑,“我那是被你逼的,你跑了我找谁看病去?咬你怎么了,我他妈又不是亲你。”
闻观“哦”了一声,把水杯从他手里粗暴的拿出来又倒了一杯,塞了回去,“把话憋回去,再喝一杯。”
祈无病眼神冰冷,抬手又喝了一杯,喝完冷声道,“饱了,不想喝了。”
闻观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药膏,站到他面前,“仰头,我给你抹药。”
祈无病嗤笑,“你嘴唇比我破的厉害,自己给自己抹去,我不抹。”
闻观直接捏住他的下巴,语气冷淡,“别仗着现在我喜欢你,就得瑟个没完。我没那么多好脾气惯你啊。”
祈无病不说话了。
任他弯下腰,就着灯光给自己抹药,棉签带着冰凉的药膏触碰到伤口位置,有点儿疼,但更多的是奇怪的无措。
突然就乖了。
他离的很近,表情还是冷冷的,眼神里全是嫌弃,但动作却温柔又细致。
“看我做什么,怎么不继续狂了?”
祈无病目不转睛的盯他,“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你到底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馋我的身子。”
闻观的手停了,“......你觉得呢。”
祈无病离得更近了些,“上次你摸我的时候,刚才我咬你的时候,你都没反应。”他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闻观气笑了,捏他下巴的手紧了紧,“没事,别着急,这个以后给你证明。”
他又抹了几下,把棉签扔了,继续说他的正事儿,“猫眼摄像头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性是我自己装的。”他坐了回去,距离一下子拉开了,“我和霍瞑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说,“你在娃娃里发现的日记,我看了。别瞪眼,在你衣服兜里,不小心看到的。也能证明我以前是认识你的。”
“还有,”他想了想,似乎猛地没想起那个名称,“霍乱在那什么瑞孤儿院,你可以去找他聊聊,他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祈无病慢吞吞的张嘴应了一声,“哦。”
闻观看着他,“你好奇心不是挺重么,怎么没问题?”
祈无病跟他对视,“是挺重的。你为什么不抹药?你是能自主痊愈吗?”
闻观沉默了。
他懒懒的靠在那儿,盯了他许久,开口,“你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我嘴上?”
祈无病哼笑一声,“怎么,你管我注意哪,你都不治我了你管屁啊。”
闻观低头,似乎是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低沉的笑声在暖黄色的房间里格外动听。
他问,“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孤儿院找他好吗?”
祈无病怀疑的看他,“你不是要把我扔给别的医生么。”
闻观无奈的歪头,“不是扔,我工作暂停了,这段时间我也要去进行治疗。空余时间,就陪你查查真相。”
祈无病有点担心,他别扭的开口,“你那个毛病到底是什么啊。”
闻观一副放松的姿态,“没什么,人格分裂而已。”
祈无病:“......所以,你意思是,今天白天要跟我做的人不是现在的你?”
闻观沉默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开口,“我没打算这么快,我是想一步步来,先从约会开始。”
祈无病表情空白的“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眼神有些不自然,“那,还能治好吗。”
闻观点头,“今天打了个针,能暂时压制。”
祈无病捋了捋头发,眼睛没看他,“那,万一你另一人格又出来要跟我做,我是拒绝呢,还是......”
“我早就想问你了。”闻观打断他,“你以前认识的那个闻观,感觉和我一样吗。”
祈无病愣了一下,他猛地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这很奇怪,偶尔就像是回到了以前,偶尔,他不经意的温柔又提醒自己,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两个人。
他皱着眉回答,“......不清楚。”
“行,知道了。”闻观淡淡的应了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手机响了。
是闻观的。
他接起来,那边儿声音大的穿透了耳膜,像是开了扬声器。
“观爷!明儿个来趟警署!今天去了趟案发现场,大家都有点生理加心理不适,你来给导导!”
袭珧似乎在开车,鸣笛声配着他焦躁的声音,一股脑儿全砸了过来。
闻观淡淡的“嗯”了一声,“好好开车吧,挂了。”
他抬眼看祈无病,“还有要聊的么,没有你就赶紧去睡觉。”
祈无病语气有点儿凉,“去哪睡。”
“沙发啊。”闻观理所当然。
“哦。”祈无病面无表情,他顿了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辛辛的啊。”
闻观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
祈无病觉得有些燥,他站起来把t恤撩了撩,开始来回走动,“他来我们酒吧喝酒,就认识了。”
不等闻观再问,他继续说,“你是啥时候给他做的心理疏导?”
闻观一脸无语,“我忘了。”
祈无病哼笑一声,“那就是失忆前。他今天来我酒吧喝酒了,说暗恋你很久,为了你喝醉好几回。说真的,你以前也太花了,撩一个霍瞑也就算了,连同事都要......”
闻观觉得这么一帽子扣下来,实在不太合适,他站起身搭着祈无病的肩,把他压到床边坐下,有点无奈,“我知道我时不时的变化和异常让你觉得不安,别担心,我会证明的。”
他语气平静,却轻易的掀起了死水里的浪潮,“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不管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想操的人,就你祈无病一个。”
祈无病仿佛在坐过山车,坐到头轨道却断了,最后那句的冲击让他的头懵了三秒。
他字字艰难。
“你......想操我?”
闻观微微一笑,“嗯。”
他俯身,声音小了些,“我嘴上的伤口,你也帮我擦擦药吧,擦完去睡觉,好吗。”
祈无病看着他越来越近的眼睛,“我觉得你那个建议特别好。”
“什么?”
他轻轻的贴上来,伤口互相触碰。
唇上的药膏是凉的,那点柔软却是热的。
“先约会吧,别的不着急,我挺喜欢柏拉图精神恋爱的。”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缱绻。
好像真的只是在碰触着分享那泛着凉意的药膏,浅尝辄止,却是比撕咬更让人颤抖。
“疼么。”
“疼。”
“下次还这么咬么。”
“看心情。”
很安静。
却好像听见了另一种声音。
是心跳声。
“咚咚咚”
频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