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无病看着他漩涡般深沉的瞳孔,突然有些走神。
印象中的闻医生,高高在上,说出的话一点温度都没有,好像只是个冰冷的医疗机器。
从来没有说出过这种,极度不要脸的话。
祈无病脸上的热度海啸似的又卷了回去,做什么?什么叫我想不想做?
说得好像我欲求不满一样。
他想说一句,我做你大爷,但还是忍住了,他笑了笑,和闻观对视,一脸认真的挑衅,“想啊,想做很久了,约个时间?”
闻观似乎有点惊讶,仅愣了两秒,立马接上了,“今晚十点,去我家。”
祈无病冷笑,“不见不散。”
他仗着这个闻观不是以前那个,胆子大极了。
拉着行李牵着狗正要走出医院大楼的祈无病表情有些空白。
怎么就答应了?
还真要做?
这算什么?玩一夜情?
虽然现在的闻医生和以前的不一样了,但毕竟长的一模一样,心理压力还是会有的,这怎么敢往狠了做?
他不自觉把自己放到了攻的位置上,连用什么润滑都帮闻观想好了。
昨天因为被身体检查怂到逃跑的事儿已经被他选择性忘记了。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往深了进行,他眼前快速的划过一道虚影。
接着就是巨响。
鲜血喷溅骨骼崩裂的声音。
是个人。
他从医院顶楼极速坠落,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已经死了。
几乎摔成了肉酱,只能从染血的衣服上辨认出,他是刚才在闻观那儿心理咨询的最后那个病人。
祈无病站在那儿,看着那滩血珀,看着那有点眼熟的衣服颜色,愣住了。
上面的污迹已经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尸体,是他见过最丑陋的东西。
混沌的像个畸形的怪物。
自己死的时候,也是这幅样子吗?
身体有些冰冷,在缓缓发抖。
很快,胳膊的位置有人攥紧,似乎在给他传递暖意,“别看了,走吧,已经报警了。”
祈无病轻声问,“他什么病?”
闻观回答,“中度躁狂和偏执性精神病。”
祈无病猛地瑟缩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给我的诊断书里,也有偏执性精神病。”他顿了顿,转身抓住闻观的手,“我,我也会这样吗?”
闻观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冰冷,语气却温和了起来,“不会的,只要你听我的话,好好吃药,就没事。”
他说,“在我这里,只有两种人治不好。”
“一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一种。”闻观想了想,“是大彻大悟给自己做了选择的人。”
其实还有一种。
闻观笑了笑,没说出口。
还有一种,是祈无病这样的。
连选择都不愿意做,嘴上说着怕死,行为却在叛逆的拒绝被拯救,矛盾又残忍。
死过一次又再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的他,终于害怕了。
闻观舔了舔嘴唇,表情依旧温和,他放轻了声音,“先别走了,一会儿警察会来问话,你等着我,一起回家。”
祈无病眼神还有飘忽,他慢吞吞地点头,“嗯”了一声。
尸体直接拉到了停尸间,已经碎的不成样子。
来了一个警队,调查了下楼顶,果断认定是自杀就草草结案。
只是刚结没多久,魏潜就带着人来了,步步生风,明显没带几分善意。
他没有什么客套的开场白,直接找闻观问话。
祈无病这会儿正烦着,平静下来之后就打算离开的,却被带上了警车。
“这是要去哪?”他疑惑的问。
旁边坐着的小警官笑眯眯的说,“你的老熟人要见你,聊几句。”
祈无病皱眉,什么老熟人?在这儿有熟人么?
他想了想,“为什么要找闻医生问话?”
小警官说,“死的毕竟是他的病人,总得问问清楚。”
祈无病沉默了。
办公室。
闻观坐在那儿,还在悠哉的把玩着小锤儿,“魏队长,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配合。”
魏潜眯着眼睛看他,“怎么,恢复记忆了?”
闻观抬眼,“哟,这么了解我,平时没少观察监视吧。”
魏潜冷笑,“还是失忆的你比较可爱。彻底恢复还是间歇性的?”
闻观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间歇,出来一次挺不容易的。”
“刚才跳楼那人,是你做的诊疗吧?”魏潜的眼神有些凉意。
闻观轻笑两声,“这你可真误会我了,他的会诊不是我做的,是你嘴里那位可爱的闻医生做的。我倒是无辜且不太认可的围观了全程呢。”
魏潜往后一靠,拿出了“我有时间我听你说”的态度。
“这是个人信息资料。”闻观扔过来一个文件夹,“他叫孟佳,二十九岁,偏执性精神病严重一些,说了一大堆忏悔的话,全在上边儿了。”
孟佳从小家庭幸福,要什么有什么,唯一不幸的,是遭受了校园暴力。
他长的弱小,一点也不强壮,性格更是被宠的很温软。
学校里的恶霸日复一日的欺辱,却还不了手,只能每晚忍着身上的疼痛在恨意里睡去。
渐渐积累出的狂躁,终于有一天爆发了出来。
那是一只躲在垃圾桶的小猫。
身体很软,比他软很多很多,也小很多很多,柔弱的好像一只手就能捏碎。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就像形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在学校遭受暴力,他就立刻去寻找各种流浪猫,以同样或者更加残忍的方式“回报”到它们身上。
“我那天,在一个小区发现了一只大猫,它很凶,尖利的爪子一直对着我不让我靠近!它的样子让我浑身发抖!就好像让我回想起了被那些人对待时候的样子......凭什么!它一只猫竟然也敢这么对我!我......我一时没忍住,就把它砸烂了.......然后才看到,它身后原来有好几只幼猫......它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男人探着身,神情激动,眼里的红血丝格外狰狞,“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做噩梦.......梦到那只母猫死时候的眼睛!不停流血!”
“闻医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帮我催眠!把这些记忆忘掉好不好?我求求你.......”
闻观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擦着眼镜,“把它忘了,一切就可以当作没发生了?其实”
他抬眼,视线冷淡的好像落在一具尸体上,“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孟佳脸上出现疯癫似的期盼,“是什么?!”
闻观戴上眼镜,冰冷的镜片遮住了他眼底的黑色,“用你身上唯一值点儿钱的东西,去赎罪。”
“我......我身上没有值钱的.......”孟佳眼神迷蒙。
闻观嘴角轻扬,“怎么没有?你最害怕失去的,就是值钱的啊。”
座钟“哒哒”响着。
魏潜冷冷地看着他,“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他压低声音,“这叫引诱杀人!有违医德的事儿你还真干的出来?”
闻观摇了摇头,“这我要帮可爱的闻观说一句,他只是提了个友好的建议,并没有去逼着他去做,您突兀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不太好吧。”
魏潜一巴掌拍在桌上,“看在你救袭珧一命,还帮忙破了不少案子,我一直在忍你,但是别太过分了。禁药这案子完了后,你老老实实给我蹲几年好好反省。”
闻观眯了眯眼睛,“将功补过可以么?”
魏潜冷声,“你这个过没法儿补。”
“蹲大牢什么都做不了,没法儿为社会为人民做贡献,在外边儿就不一样了。”闻观撑着下巴,“我帮你把胡七九抓住,他儿子胡焕也一并送上,换我的自由,可好?”
魏潜沉默着,眼神里散发着寒意,“你和他们果然有联系。”
闻观拿着小锤儿轻轻的敲了下水银似的小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时间一点点滑过。
会面室内安静的可怕。
祈无病看着对面的女人,张了好几次嘴,终于说出口,“你要跟我在这儿耗一天吗?我还得去酒吧上班。”
周卉憔悴了很多,她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似是无奈,“原来你最近都在忙这个呢?之前在医院,我说让你找我聊聊,为什么不来?”
祈无病表情空白了一下,回想了好一会儿,“啊,对不起,我忘了......”
“我就知道你会忘记。”周卉自嘲的笑笑,“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祈无病:“......”
周卉做作的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算了,说正事。”她嘴角僵硬的扯着,像是极力想笑,却被干涸的脸皮阻挡,“霍瞑死过一次,是真的死了,身体冰凉呼吸消失,心脏的部位,也是安静的。他死了,那你又是谁呢?”
祈无病淡淡地说,“你想表达什么。”
周卉歪着头,天真烂漫的样子被她诠释的像是僵尸复活,“霍瞑是你,却也不是你,但没什么分别,既然死了又活了,那个杀你的人,就还会再杀第二次。”
“想知道是谁杀的吗?”她长长的指甲敲击着桌子,“不是我姐,也不是霍乱。”
祈无病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并不是很想知道,琢磨这些太麻烦了。他要是还来杀我,那就......”他想了想,“跑吧,如果跑不掉,就求求他别杀,我有钱。”
周卉“噗”的笑出了声,她站起身,手腕上的手铐撞击发出冷硬的声响,“最后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告别,好吗?”
祈无病也跟着起身,礼貌的伸手过去,却被紧紧抓住,整个人都被她抓着往胸口上拉。
紧急时刻,祈无病还算灵活,直接用胳膊抵住了她的肩膀,把两人中间隔开了半臂宽的距离。
“握手就可以了,我不想占你便宜。”他皱着眉说。
警官们在监控里看到这个画面,立刻冲了进来,把周卉架走的时候,她笑的越发痴狂,“霍瞑!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想跟我上床吗?!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你为什么骗我!”
其他人眼神奇特的看向祈无病。
他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对不起,我是渣男。”
走出警局大院儿。
祈无病摊开一直握在身侧的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纸条。
是混乱中周卉塞过来的。
他展开,上面写了一个地址。
“欢瑞孤儿院。”
有点熟悉,这个孤儿院好像在哪听过......
他正要好好想想,就听见手机响了。
是闻观的电话。
“你在哪呢?”
“警局。”
“哦,我这边儿出去办点事,狗和行李先领回家了,晚上见。”
“呃,我一会儿去带走就行。”
闻观语气疑惑,“咱俩还要做爱呢,我套儿都买了。”他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带着理所当然。
祈无病很无语,“你是不是有病。”
闻观态度认真又严肃,“我洁身自好,没什么病,虽然经验不足,但我准备了很多男人和男人之间交流的视频。”
他低声,“咱们边看边学。”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评论区,每位高贵的客户都期盼着我这章能让他们做,但是在医院神圣的办公室里,各种条件设备不齐全,实在不方便做一场酣畅淋漓的love。
所以,等我营造一个完美无缺的场地设施,一定送给大家史上最牛逼的炕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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