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病房里的香味儿,袭珧很自然的搬个小凳子坐在了小饭桌另一边。
他装作不经意的拿起一根儿串送进嘴里,顺手的特别坦荡荡。
说白了就是不要脸。
祈无病皱眉,看向他手里的属于自己的串儿,礼貌地问,“您哪位。”
袭珧惊讶的睁大眼睛,“你不记得我了?上次你蹲局子就是我去审你的。”
祈无病顿了顿,“啊......”
闻观在旁边儿接了一句,“他忘了。”
袭珧挑眉,明着讽刺,“这都能忘?光辉历史啊。”
闻观丝毫不给其继续威风的面子,伸手把他手里的串抽出来扔进盒子里,搬着小桌子就走,“你问话吧,我回避。”
袭珧刚吃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味儿,就看见了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串儿,他沉默了。
祈无病抬了抬胳膊,想阻止,还没碰到小桌子,这人就已经没了影,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袭珧搓了搓手,不爽地说,“他就是存心不让我吃,太过分了。”说着他坐的端正了点儿,“来聊聊?”
祈无病点头,“好。”
袭珧一时没反应过来,惊的下巴都僵了,“这么干脆?”
祈无病一本正经,“配合警官调查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袭珧眼神奇怪的盯他,像在看一个假冒伪劣产品,“你确实不一样了。”
祈无病抱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品,慢吞吞地问,“我以前什么样儿?”
袭珧劲儿一下就上来了,“你那会儿真绝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欠揍的人,亏得观爷那么顺着你。”
祈无病装作不经意的垂眼,“顺着我?怎么说。”
“你真忘假忘?那会儿他.....”袭珧突然住嘴不说了,怀疑的眯了眯眼睛,“你套我话?”
祈无病一脸乖巧的喝水,沉默。
袭珧“啧”了一声,“你还真忘了啊?算了,跟你说正事儿。”
祈无病遗憾的小声叹气,“你要说什么。”
袭珧低声说,“你和霍乱关系怎么样?”
祈无病想了想,“就那样吧。”
袭珧皱眉,“哪样?”
祈无病思索片刻,“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就算你俩不亲近,那他在家里做了什么,你这小叔叔应该有发现吧。”袭珧眯了眯眼。
祈无病抬眼看他,“我确实知道一些,但我没管。”
袭珧说,“为什么不管?”
祈无病吃力的抬起胳膊,看着自己瘦削的手指骨节,“因为我忙着虐待动物,嗑药,欺负小孩儿,干坏事。”
袭珧:“......你在逗我?”
祈无病摇头,“不,我在交代犯罪事实。”
安静的审讯室。
周华亭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她摇晃着手腕上的手铐,听着它发出的声响,眼神飘忽,毫无焦点。
突然,门被推开了。
是霍乱。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小西装,头发蓬松,面容清秀,手里还拿着一根烟。
皮鞋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他停在了女人两步处。
“妈妈,抽吗?”他说。
周华亭的身体猛地僵硬,半晌才转头,看着眼前的霍乱,她嗓音轻轻的,“阿乱,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霍乱摇了摇头,脸颊上的酒窝时隐时现,“就算所有人都恨您,我也不会。”他走的更近了些,把烟塞到周华亭的手心里,“妈妈,以后烟要少抽,不然对身体不好。”
周华亭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低头笑了笑,笑声里全是讽刺,“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你的小叔叔霍瞑,也是你杀的,那你父亲,霍凡,是怎么死的呢。”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我都能接受,可你为什么要......”
霍乱猛地睁大眼睛,剔透的浅色眼珠周围瞬间盈满了泪光,“妈妈,你怀疑我?你是不是疯了?”
他抽了抽鼻子,鼻头泛着粉红,看起来那么的难以置信,单纯又无辜。
“不过,别担心,我以后一定不让妈妈住在精神病院,我会把你接回家。”他顿了顿,“跟姐姐一起。”
周华亭的情绪像是一簇被瞬间点燃的火苗,她激动的抓住霍乱的胳膊,脸色胀红,眼里写满了绝望,“兰兰,兰兰她怎么样了?她在哪?”
霍乱看着她,语气柔和又透着难过,“她的尸体被解剖了,被一层层的翻开,撕扯,内脏全部挖了出来。
我听一个警员叔叔说,尸体因为放的太久,整个后脑勺都腐烂了,虫子全在里面翻滚......”
“别说了!别再说了!她是你的姐姐!是你姐姐!”周华亭紧紧的抓着他,身体无力的挣着倒在地上,塞进手里的烟已经断了一半,被她死死攥着。
她崩溃的哭喊,“兰兰她还活着,她还小,她的身体不能被这样对待!不可以!”
霍乱跟着蹲下身,俯视着她,神情难过,“妈妈,你还有我呀,姐姐还没被埋进土里,我可以把她的一部体偷回家藏起来,咱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对吗?”周华亭抖着嗓音问。
霍乱语气有些悲伤,“毒?什么毒?”
周华亭抬头狠狠的盯着他,“你就是狼!被我养在身边却反咬我一口的狼!”
霍凡脸上的悲哀在一瞬间像海滩边的浪潮瞬间退去,他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突然露出了那抹大大的笑容,像个小丑。
“不,我不是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刺猬而已,看着全是刺,其实,内心特别柔软,就像,姐姐的大脑一样。”
他说。
“是你教我的,你狠,我只需要比你更狠,就赢了呀。”
周华亭愣了,反应过来后开始尖叫,双手抱着头,冰凉的手铐磕在皮肤上,像是一下又一下碰撞的烙印。
她的声音引来了警员,他们冲进来压住了疯癫似的她,一阵兵荒马乱。
小王子似的霍乱看着像是惊慌失措的从人群中被挤了出去,还有些委屈的揉了揉眼睛,站在走廊里安静了一会儿,这才抬脚走向黑暗。
空旷的长廊里,男孩儿哼着旋律极为熟悉的口哨,诡异又荒诞,幽深里,他小小的身影像是渐渐被黑暗包裹侵蚀,直到消失。
还在医院研究神奇动物祈无病的袭珧在这时接到了电话。
“快点儿回来,周华亭疯了,得送精神科。”那边儿顿了顿,“魏队来了。”
袭珧站起身,完全没注意到他最后四个字,“霍乱呢?”
“......不见了。”
“把监控调给我,立刻去找!”
那边儿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个声音,磁性的挠耳,“珧儿,一队已经去找了,你别着急,先回来,咱俩聊聊。”
习惯性的后背一麻,袭珧原本的气焰嚣张瞬间弱了,他严肃地回,“是,魏队,我马上到。”
袭珧挂了电话,冷着脸撂了一句,“如果你的陈述是事实,那我们将会采取措施,闻观那边儿,你得说清楚,是你自首的。”
祈无病点头,“嗯,我会跟他说的。”
袭珧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祈无病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休息了两天,他身体好了很多,只是一直没再见着闻观。
也没警察来问话,风平浪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手机不知道丢去了哪,医生护士也都一个个沉默寡言,祈无病无聊的躺着,感觉快发了霉。
他艰难的撑着床边站了起来,想试试能不能走,正要迈开步子,就听见门响了。
还以为是闻观,刚抬头,就看到了佘禧堂和程齐。
祈无病:“......好巧。”
程齐“呵呵”笑,“巧个屁,我们专门儿来找你的,没想到啊,打你电话竟然是警察接的。”
祈无病恍然大悟,“我说我手机怎么没了呢。”
他又坐了回去,这么一个小动作就有点小疲惫了,实在是够虚的。
“你们来找我干啥。”
佘禧堂拎着一盒饺子放在了祈无病面前,“给你送吃的。”
祈无病立刻精神了,不耐烦统统消失。
两眼发光,摩拳擦掌,相当没出息。
这两天闻观不在,那桌美食也一去不复返,送进来的都是一些淡出屁了的清粥,感觉有好多年没吃过咸味的东西了。
他很不客气的掀开盖子就开始享用。
程齐往凳子上一坐,拿出了审犯人的气势,“警察说你现在是重点监控对象,说,你又干了什么坏事儿?”
祈无病吃了一个,低声,“就犯罪那点儿事。”
程齐:“......你又给人下药了?”
祈无病无语,一副被侮辱人格的愤怒表情,“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程齐步步紧逼。
佘禧堂也坐在床边一副等解释的样子。
祈无病清了清嗓子,“我做了些大逆不道的......”
“做了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插入,走进来的男人白衬黑裤,优雅又贵气。
手里却拎着一个接地气的卡通印花饭盒和一袋小青瓜,矛盾的格格不入。
手腕位置露出的白色绷带更扎眼一些,有种掩盖似的病态气息。
闻观的强势打断,让祈无病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他拐了个弯儿,淡定的介绍,“这是我的心理医生,闻医生。”
还没等介绍佘禧堂和程齐,就听程齐嘴唇发抖脸色发青的来了一句,“不.....不用介绍......我们认识......”
佘禧堂倒是挺淡定,没看出什么情绪变化,但也明显的看到他皱了皱眉,眼神更冷了些,“只是见过。”
闻观戴着银边眼镜,眼神隐在镜片后,看不出什么态度。
但铁钉儿似镶在身上的淡漠却丝毫未减,精准表达着身为局外人世界翻天与我无关的狂劲儿。
程齐咽了口唾沫,扭头问祈无病,“你不是最烦他了么,怎么还会找他看病?”
佘禧堂也有疑问,“你什么心理疾病?”
祈无病:“......”
这怎么答。
声音都收入耳朵的闻医生自在的走过来,将饭盒和青瓜都摆在了祈无病面前,还顺手把那碗饺子端走了。
他语气凉凉的,“烧烤饺子所有带咸味儿的,都不能吃。”
开始掌控祈无病饮食的闻医生端着饺子就要离开,只可惜这次动作不够迅速,被祈无病一爪子拉住了。
他紧紧的攥着闻观的袖口,嗓音有些沙哑,懒洋洋的,仿佛撒娇,“闻医生,让我再吃一个,最后一个。”
程齐缓缓地张大了嘴,眼神呆滞,肌肉僵硬,像是看到了什么变异怪物。
佘禧堂也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没控制住,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这样的祈无病,从未见过。
这个对待闻观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八壹中文網
怕是眼聋耳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去拯救世界了,耽误了点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