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好久不见!”他朝着她咧嘴一笑,抬手打了个招呼,“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这说话的语气,这张含笑的脸,还有最后的那句话……
“我……”仿佛是一个开关,有什么片断在郁理的脑海中复苏,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我好像……”
迷惑的眼眸逐渐清明起来,随着遗忘的过去被彻底记起,更是盛满了激动和喜悦。
“夜斗!”她叫出了来人的名字,却是再也忍不住哭出来,“你来了太好了,拜托你,也救救我妈妈吧!”
“哎哎,别激动别激动啊!”对面的男子有些无奈,“七年不见,你还是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看见人就哭啊。”
“怎样都好啦!快动手啦!”抹着眼泪,郁理低着头呜咽着催促,仿佛七年前那个无助的小女生,“只要你治好妈妈,不管是五圆还是供奉什么都好我全都给你呀!你不是神吗?”
十四岁那年,她在街头被妖怪盯上,仓惶绝望之时求助了如同小广告一样的五圆都市传说,本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真的获救。结果就真的如当年的日记所说的那般,这个只收取了她五圆钱的神明还是不知不觉被她遗忘了。
但救命之恩的执念终究还是根植在脑海,虽然自己总是时时刻刻忘记有这样一位的存在,但他的联系号码依旧存在于她的手机里,直到今日这份强烈的求救之心再度让她看到了这条一直被忽略掉的号码。
日记里没有写的事她现在也都记起来,连怎么摆脱妖怪的骚扰,告诉她怎么装作看不见妖怪的无视大法,都是他教的。
这是个帮了她很多的存在,却因为身份特殊总是被人类遗忘。
“我治不好。”他是战斗型的神明,哪可能会这个。
对方十分干脆的回应让郁理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
“你自己就能治。”他的下一句更是让她呆立原地。
这个七年前就过得穷困潦倒的夜斗神,七年之后依旧没什么变化,看到委托人已经完全懵住就知道她根本完全没开窍。
“你自己不知道吗?”夜斗吃惊地看着她,“你身上的力量比起七年前我才看到时要圆润完满很多,我还以为你已经得到修行传承了呢,你不是自己学会掌控力量的方法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郁理眉头越皱越紧,“什么修行?除了能看见那些讨厌的东西外,我哪有什么力量?”
夜斗的视线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又看了看旁边的留美子,脸色有些无奈:“这可真是……不管了不管了,你不是想救你妈妈吗?照我的话来做,尝试催动自己的力量,我能感觉到你已经能自如使用体内的力量了。”
一听能救妈妈,郁理也顾不得去问那些多余的问题,就算眼前的神有些不靠谱,但依然值得信任。
“你先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的力量从手中流出……”随着夜斗的指示越说越多,郁理的内心生起了惊疑。
咦?这不是在本丸里狐之助指导她怎么使用灵力的方法差不多么?
心头有谱的郁理闭上眼,几乎是十分流畅地就照着指示做了出来,她感觉到自己体内流动着的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正想将它们从掌心引导出来时却遇到了阻碍。
闭上眼睛极度集中的精神下,郁理在自己的脑海里意外地看到了三件事物出现在她面前,以虚影的姿态漂浮着,只一眼,她就明白这是等待她选择的意思。
三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从左往右,是一把菜刀,一支画笔,以及一把弯刀和一面盾的组合。
这是选择了什么,她的力量显化在外的话,就会是什么姿态的意思吗?
锋利的菜刀和精致的画笔,郁理知道,这是她最熟悉的工具,不用多说。
而精美的弯刀和盾,别人不清楚,郁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年她被困在游戏里两年自己亲手打造的战斗兵器,曾多次帮她死里逃生。
可以说,这三样东西,都是她拿在手中使用得最为习惯的工具。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体系,但明显不是踟蹰迷惑的时候,郁理目光来回扫过,最终面色一凝,抬手拿起了中间的画笔。
现在的她不需要战斗,也不需要料理,所求的,是无数的可能性。
握上画笔的一瞬间,那虚幻的影子迅速凝实起来,郁理都来不及疑惑,如何使用它的方法就清晰地刻在她的脑中。
再度睁开眼时,郁理抬起手,她的右手牢牢握着一只通体通明如同水晶一般的画笔笔杆,笔刷的部分柔软的垂挂着,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辉。
“画笔?”夜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语气十分意外,“什么啊,我以为你的力量显现出来后会出现更大的……咳,更强大的武器,结果却是辅助类的吗?”
如果郁理不知道这支笔的使用方法,大概也会跟着恩神一起哀叹,甚至还会焦急,这样子怎么能救妈妈,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它才没那么简单。”举起手中的笔,郁理看着母亲脸色严肃,“听说过马良的神笔没有?它虽然没有故事中那么厉害,但对我来说,更加实用。”
作为活了很久的神,夜斗自然是听过马良的故事,正有些惊悚地开口想说什么时,面前的人已经挥动她的画笔,从虚空中勾勒出一道圣洁的轮廓。
一只半个手臂长的纯白的天使舒展着背后的三对羽翼悬浮在半空,它的面容死板有如雕像,却动作灵巧地飞舞着停顿在了留美子的正上方,圣洁的光芒从它身上爆发开照耀在病人的身上。
被邪秽浸满的妇人脸上剧毒般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褪色。旁边的郁理见状,脸上欢欣的同时也是重重地松了口气。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这下子她总算能放心了。
“居然是用这种方法……”夜斗脸色复杂,他原本是见郁理的实力已经不错,想让她直接用灵力去逼走留美子身上的邪秽,然后让她自己用自己的办法灭了就好。哪知道这货居然从头到尾一无所知,还要让他重新教,结果开发出这样的能力啊。
“它跟我说,它的名字叫千幻。”看着手中的画笔,郁理脸色复杂,“能力是,只要我见过的、或者能幻想出来的事物,都能如数绘制复原出来。但也有三个限制,一、它不能绘出能独立思考的生物;二、所有绘制出来的东西只要使用,就最多只能存在十分钟;三、超出我这个主人实力范围的绘制对象,发挥出来的实力最多就和我相同水平。可事实上我是个什么水平,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这支用灵力凝结出来的画笔,和那些妖怪一样,普通人同样也看不到。
得知这支笔的功能时,郁理的内心是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的。
这个能力……
她这辈子大概可能或许,真的永远也治不好自己的中二病了。
内心的吐槽也不过是一瞬间,如果能治好妈妈的身体,别说让她一辈子中二病,就算是折寿她也愿意,何况从一介除了能看到妖怪就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废材获得了这么好的能力,笑都来不及,还在乎什么中不中二。
会放出净化之光的天使人偶在郁理的控制下足足照射了留美子十分钟,哪怕五分钟那会儿夜斗就说过邪秽已经去除了,郁理也还是不放心地延长净化时间。
这直接导致第一次使用能力还不熟练的她,用力过度有些头晕眼花。
“拼过头了啊。”夜斗在旁边吐槽,“你还真是老样子。”
“万事要求保险,就跟以前我拜托你帮我练演技是一样的道理,不然我怎么能活到现在?”无视大法可不好练,当年自己可是缠着这位帮忙练习了半个月才做到眼神自然穿透那些东西还不被察觉的,“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多谢你。”
妈妈的身体已经无虞,郁理就开始摸手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五圆硬币递了过去:“老规矩,我请你吃大餐。”
“噢~~!谢谢惠顾!”一提到吃大餐,这位夜斗神的表情就全程猫脸化了,握着五圆硬币作出市井老板的谄媚模样,“小郁理,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大方,我真是太感动了!”
不……倒不如说救命之恩就靠几次请客吃饭解决了,还不是她亲手做的,她心里才不舒服才对。
“今天……是不行了。”转头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母亲,郁理面向夜斗时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在妈妈醒来前,我不想离开她。”
“这个不急不急。”将手中的五圆抛来抛去,夜斗爽朗道,“你这边忙完以后,只要一通电话,我很快就会过来……对了!能不能带人一起蹭饭?是我的神器,自己人哦。”反正她现在已经彻底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不会再像当初那样遗忘他。
“诶?你居然有小弟了?……啊啊,当然可以,要带几个人都随意。”
“喂,你刚刚愣住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夜斗的表情也开始变化。
“没……”郁理扭头。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像你这样的穷鬼居然养得起神器?开玩笑吧?’就差没刻在脑门上了!”
“真没。”开始望天。
“我决定了!那天我要带两个人过来蹭饭!”
第二天早上,昏迷了足足三日的留美子终于清醒了过来,这莫名虚弱差点病逝又莫名病愈的案例又让医院手忙脚乱了一阵,但藤原一家已经全都懒得理会了。
从重症房又搬回了普通病房,又是打点滴又是吃补品,在医院里又呆了三天终于彻底确定没问题了,留美子这才收到她盼了好久的出院通知。
“真是的,这么多天下来,躺得骨头都松了。”吃过晚饭,她向女儿抱怨着,“明天可算能回家了。”
“是啊。”看着面色逐渐红润的母亲,郁理点点头,脸上也带着笑模样,“不过您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
“郁理。”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留美子看着她眼睛里还没退去的血丝,面上难掩心疼,“妈妈这次,吓到你了吧?”
郁理沉默了一下,但还是摇头笑了笑:“是有些,但还好啦。毕竟你现在好好的,我这边也……”
话没说完,她就被母亲抱住,整颗脑袋都被压着埋在她的怀里,后背被轻柔地拍打着。
“对不起。”她听见母亲的声音传来,“这次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会更爱惜自己,不会再让我的小郁理担心了。妈妈不会再这么粗心大意了,原谅妈妈好吗?”
“妈……妈,妈妈……”久违的温柔怀抱,让郁理拼命构建的伪装一下子溃败,她颤抖地伸出手揪紧母亲的衣襟,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而出,“我其实……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不管我。……你不要像爸爸那样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怀中的人哭得难以自抑,拥抱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哽咽着不停应诺:“好,好……妈妈会努力长命百岁,会过得很幸福,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了好不好……”
病房内,屋里的人哭成一团,病房外,听着那哭声的父子俩僵立在门外,藤原新吾下意识地靠上藤原贺介的肩,少年依赖着自己的父亲,脸上同样一片晦涩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