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青州兵四下高声呼喊乌巢囤粮被烧尽、张郃高览投降曹操的诈言,紧接着那数千投降的袁军也是一边进攻一边跟着嚷嚷了起来,而营寨内不明情况的袁军眼瞅着远处那可见的火光黑烟,耳旁又听着有熟悉的乡音喊着劝降的话语,军心却是第一时间大乱。 袁军的战斗力较之曹军本来就弱,更何况文丑颜良张郃高览四将已经是尽带袁军主力出营,尽管袁绍仍坐镇着主营,但是迟疑不定的袁绍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和决策,却是又给予了曹操一个绝佳的机会。 而曹操本人最大的能耐就是把握天时机遇,眼见袁军政令不达指挥混乱,曹操却是毅然亮出身来,打出了自己的曹字大纛。 曹操这一犯险举动就如同在一瓶已经放了催化剂的化学试剂中滴入最终的试液,引起的效果是令人诧异的。 袁曹两军在黄河南北和官渡一线打了半年多,基本上大部分的袁军将领都已经识得曹操本人的相貌,眼见那面象征着曹军最高旗令的大纛打出来,再细看那大纛下站着的那挥斥方遒的曹操,正面的袁军将领却是立马对乌巢被烧尽、张郃高览投降曹军的事情信了八成!更有甚者,却是直接脑补了张郃高览二将投诚的原因,无非就是相比袁绍,曹操可是有名的任人唯贤,而张高二人又从来不是袁绍的嫡系,没能救得了乌巢,张高二人回营之后必然被郭图等人诽谤降罪,与其被贬压甚至问斩,还不如跟在曹操手下拼个锦绣前程! 再者,乌巢被那么大的火一把烧尽,袁氏此刻便是有百万大军又有何用呢? 于是乎,在曹操站出身那一刻,不少袁军将领却是动了别样的心思。 其实就别说普通的袁军将卒了,那边身在主营的袁绍,一听斥候报告说前来进攻袁军营寨打先锋的并不是先前露面的徐晃和曹洪,而竟然是曹操本人,却也是一时乱了方寸。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平素极其注重仪容姿态的袁绍在再三让斥候哨探确认了曹操身份之后却是失声道。 “这怎么可能,淳于琼逃回来的兵士不是说曹操亲自袭击的乌巢么?怎么又会来攻打我的连营,张郃高览二人呢?本大将军交给他们二人的半数主力精锐呢,大戟士呢?他们把仗打到哪里去了?”
“主公勿怒!”
郭图第一个站了出来,不过他倒不是为了给袁绍分忧的,而是趁机倒浑水的:“曹操半夜的时候袭击乌巢,眼下又出现在此,无非只可能发生了一种情况——那就是乌巢沦陷了,张高二将没能救得了乌巢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在半路拦不住曹军,郭某以为……” “以为什么快说!”
袁绍不耐烦一摆手,脸色阴沉的似乎能滴下水。 郭图还是卖着关子,沉吟道:“大戟士乃是重甲兵的重甲兵,而张郃张将军出营时不顾军情似火,却执意要带其嫡系大戟士出营作战,郭某想……这已经说明了问题了!”
不待郭图说完最后一句话,袁绍却是已经勃然大怒,猛的抽出腰间宝剑劈斩向面前的案几,喝骂道:“大胆匹夫!”
“主公勿躁!”
和郭图死对头的逢纪赶紧站了出来,反驳郭图道:“纵然张郃有异心,也有高览高将军在旁,那数万大军,岂会说降便降了?”
郭图冷哼一声:“逢大先生是少见多怪了,张高二人一向走得近,昨夜更是眉来眼去互相帮腔,都带了各自的嫡系部曲出营,又如何不会一齐造反?”
眼见二人就要一如往常般争吵起来,一旁田丰却是骂出声道:“一对只图舌头之快的短浅小人,眼下兵临城下,汝等却是要等曹军的刀架在脖子上才想起迎敌么?”
袁绍毕竟是主公,还是有大局观的,张郃高览的事不可预测也暂时管不上,眼下的最大威胁还是曹操本人呐! 斥下逢纪郭图两人,袁绍稍恢复了些河北之主的气势,环视营帐问道:“诸位说说,眼下该如何应对曹孟德?”
被问到正经事,郭图立马像脑袋短路了一般,憋不出话来。还是田丰大声开口道:“曹操本人又有何惧?我军大营尚有数十万带甲之士,可用之将数百,只要主公披甲上阵,亲自出营迎战,曹军必然不堪一击也!”
田丰话音刚落,那边郭图却是立刻找到话头了:“哼!主公万金之躯,岂能轻易上阵,曹贼狡诈,这数千兵马之后说不得还有多少伏兵,让主公亲自出击,汝当真是被曹贼吓得傻了!既然我军还有数百战将,又何必麻烦主公?”
那边的沮授早就忍不住郭图的胡搅蛮缠,在性子刚烈的田丰发作之前立刻向前一步开口道:“正是因为曹贼奸诈,所以才需主公亲自出马。不过不劳主公动手,我军营中虽无庭柱大将,但仍有韩猛、蒋奇、眭固、等上将统兵,而曹军不过强弩之末,主公只管坐镇中军,则生俘曹操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情!”
一旁的许攸嘴角抽动了几下,仿佛是沮授提前把他想说的话说了一样,但是又不甘沉默,接嘴道:“正是此理,曹军再能征善战折腾了一个整夜也绝对筋疲力竭,现今无非就是想趁着乌巢得胜的势头乘胜追击而已,主公此时披挂出战,绝对能起到一锤定音之决胜效果!倘若再派良将领轻骑两路包抄,那纵使他曹阿瞒长了四条腿两个翅膀也绝对逃不掉!”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我军那数百万斛的粮草,被那可恨的曹阿瞒一把火点了,倘若明公早点听我加防乌巢的建议和偷袭许都的计策,则曹阿瞒的人头早已在诸位面前摆着了……” 许攸说起来却是个没完没了,紧急时刻之下袁绍倒是没去计较许攸在不停地刻意炫耀其未卜先知和智谋深远,只是皱着眉抬头准备发号施令。 只是袁绍还没来得及开口,帐门却是先一步被掀开,紧接着一名亲卫冲了进来,神色略慌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禀报主公,乾字营发生了哗变,牙门将以上十余名将校被杀!奎字营也似有相似迹象!”
“什么?”
…… 曹操的亲自出场还是收到了不小的效果的,一部分意志不大坚定的袁军却是听信了曹军所呼喊的“早投降有活路,迟投降就坑杀”的话语,认定了曹军不可能是以卵击石而绝对是乘胜进击的这部分袁军于是杀了袁绍派下来的主事将校,。 八十万袁军的组成也是相当复杂的,其中大部分倒是袁氏集团招募的而忠于袁绍的兵卒,而黑山军的俘虏、公孙瓒的降兵、各州郡的黄巾军残部以及被招安的山贼也占了相当的比重。 而袁绍一向又有着任人唯亲、爱兵唯嫡的传统,嫡系的袁军立营选寨都是在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而相反的那些个杂军就放在那些易攻难守的地方。于是乎,袁军的外围营寨会如此快地出现倒戈现象却是有其原因的。 然而就算加上这部分倒戈的袁军,但以当下曹军的力量想要击破眼前的数十万袁军仍好比蜉蝣撼树,但是曹操自然是藏了后招的。或许比起调兵遣将、奇谋妙计的本事曹操都比不过他帐下的荀公达郭奉孝两人,但是论阴谋诡计,怕是把袁绍刘备孙权张绣这些天下的诸侯捆在一起也不一定耍的过曹孟德一人。 战势发展到现在的样子,曹操手下早已无兵无将可用,但是这并不代表曹操就不能有所作为了。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身为日后写出了军事著作孟德新书的中华古代史上一流的军事家,曹操在运用兵势的造诣上绝对是前无古人的。 乌巢的一把火不仅仅烧的是八十万袁军的军粮,而更烧乱了袁军的军心,眼下只需再下一剂猛药,这步绝地反攻袁营的死棋便能瞬间活了。 并不出曹操的料想,又或者是说并不出郭嘉和曹操两人的算计,那剂救命的猛药还是在该来的时候来了! 来的是张郃的兵马,从曹军正后面,也就是从乌巢的方向赶来。 眼见张郃领军从屁股后面杀来,在后军坐镇的曹操却是直接一挥手,令身边仅剩的数百后军和尚有不俗战力的虎卫营一股脑全压上前阵去进攻袁军大营,身边只是留了不过数十人的武卫营。 本以为看见自己领军杀到曹军便会望风而逃,但事实居然是曹军直接向自己敞开了自己的后门,并且留下了一个几乎不设防的大纛,再一细看,曹操本人居然在大纛下面,还朝着自己招手示意,而其身边不过数十名护卫。 见状张郃却是懵了,不晓得曹操这是唱哪一出。难道说曹操自知无力回天要向自个投降么?可是看前面那些进攻的曹军架势又不像啊。难道又是设了计? 勒令麾下步骑暂时打住阵脚,张郃仔细打量起了曹操周围,当真曹军整个后军不过几十个多带伤的武卫营宿卫,一个骑兵冲锋就能全数解决,而且周围一片平旷地形也无法藏住伏兵,而曹操身边最强的猛将许褚也不在…… 等等,许褚不在?张郃却如同知晓了什么一般,忍不住身躯一颤,扫视着曹操身边任何一处可能藏人的地点,甚至连一处长势稍盛的草丛也是没有放过,令剑挥起,却是迟迟落不下去。 那边立于袁军主营望楼上观察着战场局势的袁绍也是看见张郃军杀了回来,不禁大喜过望道:“有张儁乂在后,我军前后夹击,曹贼一战可擒也!”
袁绍身侧侍立着的郭图也是凝视着远处的张郃军,沉吟了下便是开口道:“主公莫喜,张郃此獠怕是来助攻曹贼的!”
“什么!?”
袁绍半转过身,又惊又怒道。 “主公莫急,且看那曹军前军和后军在张郃赶来之后的变化,以及张郃此刻的动态,便一目了然了!”
郭图胸有成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