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来投,已经成为江东之主的孙策却是没有嫌弃。 绝大多数世人都有这样一个心理,凡是自己曾亲身体会过的艰辛,也想让其他人感受感受。曾经长期的寄人篱下,现在终于风水轮流转,被寄人篱下的那一方成了寄人篱下的一方。 投奔孙策之后,孙策随便给袁耀一个不紧要但好看的官职衔位,稍微赏赐了袁耀一间宅院和一些钱帛,使得往昔故友不至于寒酸。 而袁耀经历了这么多,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和在孙策心中的地位。孙策在吴县的时候,我们的袁公子可是相当规矩的,所作所为堪当吴郡世家豪族子弟的楷模。但是孙策不在吴县的时候,袁耀则鬼混于吴县内纨绔公子哥们当中。 倒不是袁耀品行有多么不堪,而是袁耀自知自己有个“亡国太子”的身份,和那些一心只向圣贤书或君王事的正经世家子弟合不来。但是做人必须要有圈子,被孤立了就没得玩了。 不过袁耀平时在纨绔公子哥们圈中的所作所为很“规矩”,最多就是讹诈一下那些没有背景的商贾一些钱帛,或者挑逗一下良家妇女小家碧玉什么的,小动作不少,但是绝对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 当然,不论孙策是否人在吴县,总有人将袁胤的一举一动传达给孙策。不过看袁耀这个亡国太子还算安分,孙策也就打算让袁耀就在这不高不低的位置上过一辈子算了。 然而孙策没有预料到的是,自己会为当初收留袁耀时的快感和不甚在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得知朱治带着九千精壮出城强攻最后却只带着不到一千的残兵败将逃回城内的消息的那一刻,袁耀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有庆幸,有鄙夷,有欣喜若狂,也有担惊受怕。 庆幸的是,昨晚自己主动请缨,却没被朱治允准参战! 鄙夷嘛,当然是鄙夷朱治真的是头猪!让你平日轻视本公子,让你昨晚不带本公子出城建功,现在遭殃了吧。本公子好歹是从张绣那边待过的,你手下那些将校,不说能不能在张绣的亲将李丰曹性周仓等人手底下走几合,估计打那个叫裴元绍的草包都够呛。 让你不带本公子出城,中埋伏了吧,中箭了吧?凭本公子的武技,不说生擒张绣、吊打周仓李丰曹性,最起码,最起码让你躲过曹性那一箭还是不成问题的…… 鄙夷之后是欣喜若狂。听说现在基本上能打的正规将校和宗族豪强游侠要么见土地公公去了,要么和丹阳太守吴景在一起喝粥,那么现在岂不是我袁耀的武艺在这吴县城内是最高的了? 欣喜若狂之后是担心害怕。要是真的整个吴县就我武技最高了,那岂不是吴县已经没有守住的希望了? 四种表情切换过之后,袁耀坐不住了,在庭院之中转来转去。 为什么第一次发现这武功第一不是好事呢? 这个朱治,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姓氏。这么轻易就中了张绣的埋伏,这么浅显的诱敌计策本公子都能看出来,你身为吴县十万军民的主官居然一头扎进去!哼哼! 就在袁耀已经忘了昨晚自己还曾信誓旦旦向朱治请缨出战的事情的时候,脑子中忽然电光火石一下子。 等等,等等,貌似我还不是吴县武技最高的! 处于焦躁等不稳定情绪中的袁耀貌似抓到了什么,当即指向一名守在庭院的仆役急声问道:“徐盛现在关在哪里?”
那名倒霉的仆役睁大了眼睛,半响才回道:“公子,您抓回徐盛以后,说是要独自一人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拷问徐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并不知情啊!”
袁耀当即破口大骂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老在本公子面前晃悠什么劲!”
仆役:“……” 徐盛就关在袁耀府邸便厕的旁边一个黑房子里面。其实袁耀当日谱摆的足话放得狠,但并没拿徐盛怎么样。 想他袁耀,平日里也就摸摸一些小家碧玉的小手,再多就是搂搂亲亲一下,遇到强硬抗拒的都没有霸王硬上弓的底气,在这吴县哪里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偶尔有几次在招摇撞骗的过程中撞上了路见不平的徐盛,打过一次,袁胤连带着七八个侍卫都没打过徐盛一个人。 事后虽然得知徐盛不过只是个因为躲避中原战乱而举家迁居吴县的外乡人,手底下不过几十个亲族壮丁,但是有官有职的袁耀却是打消了对付徐盛的念头。毕竟对方有侠义之名,事儿一旦搞大万一被孙策知晓,那自己可就别想好好的了。 这就是这位亡国太子在吴县的生存现状。 历史上,袁耀的低调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孙策死后,对袁耀感官不错的孙权对袁耀还是挺不错的。甚至让袁耀有机会将自己的妹妹袁澜嫁给了孙权,后世称其为袁姬、或袁夫人。 在极其有限的记载中,袁夫人还是十分受孙权宠爱的。甚至差点成为孙权称帝之后的第一任正式皇后,最后竟然是因为袁夫人自己拒绝,才另立他人的。而袁耀本人,也在吴国安详终老。 不过这一世,带着张绣给她安排的心腹死士的袁澜,没有随袁耀迁往江东。而袁耀的江东岁月,貌似已经看不到任何出路。 时值仲秋,江东的天气仍然炎热。袁耀虽然没有弄死弄残徐盛的狠辣性格,但是报复心理并不小。把徐盛关在就在府中仆役们用的便厕旁边的小屋子里面,已经是袁耀能够想到的报自己一箭之仇的最强手段了。 袁耀仅仅靠近小屋子十米距离,就已经必须以袖袍掩面才能在强大的挥发异味中前进了。快走到小黑屋子前面,袁耀不得不让一名仆人去取一条湿毛巾来。 等到袁耀打开屋门,正欲睁眼看看屋内徐盛的状况,却是被开门涌出的热流熏到了眼睛! 没错,这味道在天气的加成下,已经达到了熏泪眼睛的地步! 自讨苦吃的袁耀庆幸着自己幸好没吃早饭,不然刚进门就吐了,这可不利于后面的谈判。 徐盛戴着手铐脚镣,全身基本完好,没有见血的创伤。脸上的神情也不错,看见袁耀进来眼睛还上下打量了两次。 心里装着事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袁耀客套了一个不大好的开场白:“你吃饭没?”
徐盛没有说话,不过跟在袁耀身后的管家替徐盛回答了。 这个和袁耀本族同姓的亲信管家回答袁耀的方式很特别,而且绝无仅有——呕~呕…… 到底五六十岁的人了,早上还是养成了吃饭的习惯的。 袁耀尴尬的笑笑,瞪了老管家一眼,徐盛这才开口道:“看来袁公子今天还未吃过饭,来徐某这里是不是来找饭食来了?”
听了徐盛的话,袁耀身后另一名带刀劲装汉子却是大怒,作势就要拔出腰刀。 袁耀脸上笑意不减,先是制止住了精壮汉子的进一步动作,便要老管家和这汉子一齐去门外! 老管家有些忧心的看了看袁耀,那精壮汉子看着徐盛却是一副咽不下气的样子。不过袁耀有令,这两人也只能领命。 老管家步子慢,走在后面,最后还意味深长对袁耀来了一句:“公子保重!”
老管家不说还好,一说袁耀突然想起了前两天自己为了徐盛更加“好受”,特意派人挑了几桶奇臭无比的粪便放在这屋子背窗位置。那味道,袁耀毫不怀疑能把屋子木板里外熏得跟泡过一样。 不过这当口当着徐盛,袁耀也不好吩咐管家挑走那几桶粪便。要怪就怪自己记性差,现在自食其果。 等到小黑屋的板门关上,整个屋子就剩下戴着脚链手铐的徐盛和锦衣华服的袁耀,以及一盏极为昏暗的油灯。 袁耀和徐盛对视良久,这回谁也不再先说话了,怕对方占了先机。 袁耀终究还是没忍住,扶住墙干呕起来。 面子已经丢尽了的袁耀也顾不上太多了,直接开口问道:“徐盛,你怎样和城外联系的?城内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细作?”
徐盛一脸不屑:“省省吧,吴县已经败在了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人手上!”
袁耀:“好吧,徐盛,本公子相信你不是细作,但是”说着袁耀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徐盛“你现在想做细作吗?”
徐盛:“……” 袁耀长话简说了这些日子吴县战局的变化,事实上这环境也不由得他不简短了地说。徐盛一直听着,不作任何言语。 等到袁耀一番晓以利害深入肺腑的话说完,徐盛陷入了长长的深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在袁耀又要忍不住干呕的时候,徐盛忽然之间沉沉点了下自己的头。 袁耀这回是真的欣喜若狂:“徐……徐壮士,眼下我们应该先做什么?是即刻召集人马还是……” 徐盛摇了摇头。 “当下,应该先洗了我这满身的气味。”
袁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