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明……”
“明天再来。”
李明珠面色一凛。
她寒意十足的望着李琛,大有李琛敢随便乱说什么,她就立刻扑上去咬人的模样。
李琛为数不多的花在家庭关系上的情商上线了。
同样,陆遥也眼神不善的看着李琛。
“你谁？”
李琛的做派显然和陆遥这种没踏入社会的少年不一样,他平时从头到尾都是高定的西装,哪怕现在没工作,也穿着修身严谨黑色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质十分轻熟男。
反观陆遥，他身上还有一股难以褪去的稚气和学生气。
任谁看到自己恋人面前出现这么个优质帅哥,心里都要紧张一下的。
陆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明珠，看到李明珠的脸色比他更厌烦，心里偷偷的松了口气。
他回过来打量李琛,又看了下他的车,心道：老不要脸的骚包。
结果陆遥得意了没多久，李明珠便开口：“陆遥,你先上去。”
他表情一下僵住了。
李明珠：“我一会儿上来。”
“我不能听？”
陆遥问她。
“和你无关的事情。”
李明珠实话实说。
但是她这个说法太直白太‘直男’,直接给陆遥心窝里戳了一刀。
陆遥抿了下嘴唇,很不乐意,临走时狠狠瞪了一眼李琛。
等他上楼，李琛终于开口。
“他是谁？”
李明珠用同样四个字打发李琛：“和你无关。”
她顿了下,心里不知打什么主意,这回没用石头赶狗似的把他赶走,李明珠伫立在原地，似乎在等李琛说什么。
李琛从车里拿出一份文件,拿在手里，立起来和肩膀平行，正好面对李明珠的视线。
“这是什么？
你去岭南那边搞什么东西，书不读了吗？”
李明珠淡定道，“哦，你查到了。”
“这么大的动静，我用得着查吗？”
李琛啧了一声。
李明珠：“我还当南州市发展局的老东西是个死的，没想到他比我聪明，拿我的东西向上邀功，也不怕我成了鬼半夜敲他的门。”
李琛懒得听她扯淡，打断她，“你不给他，他怎么拿到的资料？
你别告诉我他有什么过目不忘的超能力。”
李明珠抬了下眼皮，“哦，是我给的吗。”
“不好意思，我这人事情多，可能忘记了。”
她笑了一声，“拿给你们看过了？”
“我们？”
“他不可能只拿给你一个人看，那太辜负我对他的期望了。”
李明珠顿了顿，“还有谁看过。”
“你疯了，李明珠，你拿这么大的项目在手里，不怕一口吞不下……被人弄死！”
李琛有些火大，“你才高中，你到底要干什么？”
“赚钱。”
李明珠道，“我跟你不一样，我需要钱，你不是给我送钱的就赶紧滚边儿去，别挡着我发财。”
李明珠俗不可耐的说了两句，李琛捏成拳头，锤了下兰博基尼。
“你这个项目的另一半规划呢。”
李明珠笑了一声，“和你有关系吗。”
李琛道，“苏……”
“打住。”
李明珠开口，“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我做的这个东西不是给你看的。
“
李琛叫住她。
“明珠，我能帮你。”
“我自己也能帮自己。”
李琛慢条斯理，“你能赚钱，你的关系呢。”
“现在苏……她的病在国内几乎等于没救，明珠，你就算有钱你也找不到关系，你想要她活下去，只有送到国外。”
他舒了一口气，“我有一个朋友的导师是专门研究肌萎缩侧索硬化这个病，国外有完整的治疗技术和疗程，你如果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李琛眼神暗了下，“你的项目保留在我这里。”
“作为交换。”
李明珠脚步一顿。
“我不会出国。”
“不会，为什么，因为那个小孩儿？”
李琛皱眉，“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知道你是个女人吗？
他不知道，你知道的也跟着胡闹吗！”
李明珠心道：关你屁事。
李琛眉头皱的更深，“不要意气用事，你才多大，他才多大，幼稚也有个程度。”
李琛这段时间忙于董事会的项目收购，忙的焦头烂额，甚至连李明珠最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来不及顾及。
如果不是偶然在一场饭局上听到岭南的一位朋友提到这件事：说南州市的经发局弄个了大项目出来，正在到处拉企业入驻。
李琛当时看到这个项目，留意了一下，结果后来一查，发现这项目最早提出的人是李明珠。
他当时又惊又喜，同时还带了一丝担忧。
李明珠确实超出他想象的优秀了，董事会逼得他几乎走投无路，他越是孤立无援，就越抓着李明珠这块浮木不放。
李明珠要是个庸才就算了，偏偏她天生就长了个顶聪明的脑袋，就该吃这一碗饭。
秘书低调的和他暗示过：你想站稳这个位置，最好把李明珠拉上船，她再怎么恨老董事长，和你有血缘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做这一行的再好的兄弟都会翻脸，没有比血缘更好的纽带。
李琛不甘心，但多说无益，说到点上让李明珠听进去就足够。
兰博基尼渐渐远去。
李明珠一上楼，陆遥抱着手臂，黑着脸在电梯门口等她。
李明珠看了他一眼，接着目不斜视的往病房里走去。
陆遥动了动身体，追上去，“喂！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李明珠道，“你想听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你打听的这么清楚干什么。”
李明珠淡淡开口。
无关紧要四个字取悦了陆遥，他心情好了一些。
“我这段时间都陪你。”
李明珠嫌弃：“别再医院里给我捣乱，见到人了就赶紧回去。”
陆遥：“看一眼怎么够，要多看几眼。”
陆遥面对她的时候，似乎特别黏糊，和他比赛的时候完全不同。
要是叫战队里的人来看一眼现在的陆遥，众人绝对认不出来这个又软又甜的少年是训练室成天绷着脸的高冷新人。
李明珠却对他的撒娇熟门熟路。
“自己回家去睡，这里没床。”
“我可以和你睡在一张床上。”
“你千里迢迢过来找抽的吗？”
陆遥顿时老实了。
他这晚上没能爬上李明珠的床，深觉自己这个男朋友做的十分失败。
哪有交往这么久，连恋人的床都爬不上去。
床小是一个问题，床大李明珠也没让他上啊！
……
十一月份的长假没有放到陆遥生日，而且也没让他爬上李明珠的床。
他走的时候还在‘念咒’，提醒李明珠别忘了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
李明珠随口敷衍了两句，眉头一抽，把这个小祖宗送回了战队。
陆遥的这个生日是在战队里过的。
他虽然没在h市，但微博上铺天盖地的，都是粉丝给他的生日祝福。
陆遥出道全靠刷脸积累人气，技术圈男粉，颜值圈女粉，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俨然就成为了一个炙手可热的新人。
赞助商和广告商纷纷找上陆遥代言，方天数钱数到手软，乐的眼睛都睁不开。
陆遥因此开通了一个官方微博，生日那天被方天赶鸭子上架，非要他发点儿什么和粉丝互动。
陆遥生日当天不情不愿的发了个微博，意味明显：
@陆遥v：欠我的生日礼物到了明年是要收利息的
配图是一张圣诞节的背影，照片显然是晚上拍的，背影拍的很模糊，但能看的出来是个短发的少年。
粉丝也没多想，直接把这个背影当成了陆遥。
李明珠路过医院楼下时听到两个女大学生讨论时，才知道陆遥有个微博，晚上回去下了个微博到手机里，一搜就搜到了陆遥这条生日微博。
她点了个赞，默默地转发一条：明年见。
然而‘明年见’这个死亡flag立的太早了。
命运总在一切兴兴向荣的时候在给一击沉重的拳头，将人直接打入深渊。
新年刚过，苏天瑜的病情急剧变坏，抢救室来来回回的跑了五六趟，把李明珠先前积累起来的一部分钱全都套了进去。
曾辉借了几万给她，但钱远远不够，完全是杯水车薪。
医生开始和她谈话，让她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开春的时候，李明珠正式去学校里办了退学手续。
她早料到有这一天，只不过来的时候心里跟堵了一块石头似的，闷闷的哽着，不上不下的阵痛。
老罗听到，险些从办公室里追了出来。
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叫李明珠就算是一直请长假，也千万不要退学。
李明珠决定的事情旁人几乎很难更改，她是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顽固石头，拿着那张可以为她架起通往另一个桥梁的录取通知书，来到了陆知的墓前。
不到扫墓的季节，墓园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李明珠来这里，就带了一张通知书和一个打火机。
她干脆利落的站在墓前，把通知书点燃，顺带烧毁了她做了十几年的白日梦。
李明珠故作潇洒，“之前说给你烧个复印的，现在不用了，正版的烧给你。”
她心道：我应该大哭一场。
但是陆遥不在，哭给谁看。
八月左右，龙襄村的党参种植基地规划了出来，与此同时，苍水战队杀入季后赛。
陆遥的名气越来越响亮，方天不遗余力的捧他，让他很快成了bs职业圈里面最快封神的选手。
杀入季后赛这天，战队里组织去喝了一点儿酒，陆遥醉醺醺的，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以前喝醉时，李明珠录他唱歌跑调的事情。
他现在的酒量比以前更好，身高又往上蹿了一些，拿着手机晃荡的路都走不稳。
他想：我应当去找她兴师问罪。
李明珠前两天下山的时候又手被划了一条十分长的口子，所以陆遥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右手接的电话。
陆遥问她高考成绩出来没，李明珠一边换药一边淡定的开口，“我是保送的。”
虽然通知书被自己给烧了。
陆遥在那头哦了半天，李明珠笑了一声，“怎么，喝酒了。”
“喝了一点，我们进季后赛了。”
陆遥嘟囔，“我想见你。”
陆遥发现，自从自己到了战队，远离学校之后，李明珠和他的联系全靠电话。
每回自己想去见她时，都能被李明珠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掉。
不是高考忙就是复习忙，陆遥心道：你都保送了还读个屁书。
可李明珠就是用读书没时间见面打发他的。
陆遥知道她读书好，李明珠拿这个打发他，他没多想。
“等你生日。”
陆遥掐指一算，还有半年。
这一年断断续续的就见了一面，次数少的陆遥人都不对了。
异地恋有这么辛苦吗！
方天给他广告赞助一天能接三个，陆遥除了日常训练就在赶通告的途中。
方天知道陆遥不喜欢抛头露面，接广告的时候生怕这个小祖宗不肯配合，哪知道对方倒是意外的让他省心。
拍摄期间，陆遥总要打电话问李明珠医疗费够不够。
他那张卡里面，李明珠一分钱都没动，陆遥问起的时候她才记得有这么一张卡。
李明珠支支吾吾的扯过去。
她在龙襄村折腾了一年，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在后半年连续开了两张。
十一月，苏天瑜在抢救室躺了一天一夜，李明珠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东西，彻夜不眠的往医院里赶。
她单薄的身子好似又被削薄了一层，风一吹就能把她从医院门口吹走。
医院里，王秀跑下来接她，见到李明珠的时候，险些没认出她来。
“我妈呢。”
“急症室这边……你……”
李明珠没等她说完，跌跌撞撞往急症室跑。
苏天瑜被躺着推出来，李明珠心脏悬在了喉咙，见苏天瑜脸上没有被盖上白布的时候，她那口气松了下来。
但接下来医生和她说的话也没让她轻松到哪儿去。
“国内只能做到这样了。”
医生还是这句话，“做好心理准备。”
李明珠四十八个小时没合眼，眼眶十分干涩，她颓然脱力的靠在墙上，想哭两声发泄一下，结果眼泪也没有。
她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我知道了。”
李明珠想：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从她妈倒下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做了许多于事无补的事情，明知道人是要死的，却还搭上了自己的前程。
明知道救不回来的，明知道钱砸进去都是有去无回的，李明珠明知道很多结果，却依旧断断续续，不甘心的挣扎了一年多。
那是她妈，在她苦命的日子里唯一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妈，哪怕是个疯子，也是她妈。
她渴望奇迹能够发生在苏天瑜这具平凡的身体上，然而没有，发生奇迹的事情都会上报纸，李明珠显然没有上报纸的这个机会。
苏天瑜被护士换到重症监护室。
李明珠沉默的在外面坐了一个礼拜，浑浑噩噩，困了就闭一会儿眼睛，醒了就照顾苏天瑜。
小雪之前，李明珠破天荒的，给陆遥打了一个电话。
陆遥接电话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的，李明珠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晚不睡觉，身体不要了吗！
李明珠淡然道，“陆遥，你生日在哪里过。”
陆遥黏糊，“在你这里过。”
李明珠：“嗯，今年十八岁了吗。”
陆遥翻身，嘀咕，“问这个干什么。”
李明珠叹了口气，“我送你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