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姬看着我,亦不忸怩,未几,与我隔案对坐。
“你我既见过,便不必见外,阿麟唤你慧如,我便也称你慧如,你也可随阿麟一般唤我霓生,好么?”我将那杯茶推到她面前,和气道。
伏姬颇是懂得变通,莞尔:“便如霓生所愿。”
我喝一口茶,道:“阿麟说,你是出身官宦之家?”
伏姬颔首:“正是。”
我笑笑:“怪不得,我见你举止合宜,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出身。”
伏姬有些赧色:“霓生谬赞了。”
“不知你家乡在何处?”
“在陈留。”伏姬道,“我父亲原是郡中长史。”
陈留郡地处司州,郡长史的地位可比别的地方大多了,能出任的人,不是贤能拔萃就是家世出众。
我想了想,道:“原来陈留有伏姓,我先前一直不曾知晓。”
伏姬道:“伏姓在陈留并非大姓,知晓的人不多。我祖父曾在高祖帐下从军,得了些功勋,回乡做了郡中的军司马。我父亲自幼读书,举了孝廉,得太守赏识,任为长史。”
我了然。
“后来呢?”我给她添些茶,“出了何事?”
伏姬有些黯然之色,道:“太守是袁氏旧臣,后来袁氏倒了,牵连其中,我父亲也跟着获了罪。”
我了然。
曹麟告诉我伏姬的年纪之时,我便想到了袁氏。文皇帝对袁氏的忌讳甚深,获罪的人和受诛的人,比后来什么荀氏庞氏加起来多多了。
我叹口气:“世道无常,说起此事,你我可谓同病相怜。阿麟可曾与你说过我落难之事?”
伏姬道:“提过些。他说你原本继承了祖产,可因得族叔坐罪,受了株连。”
我点头:“不瞒你,我那老宅,就在这钟离县。阿麟和曹叔此番来,本也是替我将田庄中的乡人送走。”
伏姬忙道:“你是仁义之人,阿麟与我说起此事之时,甚为赞赏。”
“哦?”我说,“他如何说?”
“他说你和你祖父一样,甚为良善,是他最信赖的人。”伏姬说着,掩袖轻笑,“他还时常觉得忧心,说你生得聪慧又漂亮,世间鲜有人可配得上,忧心你找不到夫婿。”
我愣了愣,不由龙心大悦。
不管这话是不是曹麟说的,夸得倒是甚合我意。
“阿麟与我自幼一块长大,感情自不同一般。”心中心思一转,我笑了笑:“现在呢?他还忧心么?”
“自是不忧了。”伏姬笑盈盈,“我今日来到时,他与我说起了你和桓公子之事。桓公子名满天下,且智勇双全,独自斩了临淮王,震煞众人。你有这般良配,阿麟便可放心了。”
我看着她,苦笑。
“话虽如此,只怕事情不可遂我愿。”我轻叹。
伏姬露出讶色:“怎讲?”
“想来阿麟与你说了。”我说,“曹叔与我祖父,当年曾为我和阿麟定下了婚约。曹叔今日提起此事,想让我二人完婚的。”
伏姬怔了怔,瞅着我,轻声道:“阿麟与我提了,可他说你已经与桓公子定下终生,不愿答应。”
我心想,曹麟这嘴不严的,今日他忙上忙下,竟也不曾耽误将我的事都说给别人知晓。
“正是。”我说,“不过你也知晓元初出身,他家中亦不曾应允这婚事。”
伏姬微微蹙眉,忙关切道:“如此,你可有打算?”
“自是不理会他们。”我一脸坚定,“我和元初既决意在一起,任何人阻拦也不行。”
伏姬眉间一动,似放下心来,双眸盛起笑意:“那便好。霓生,阿麟说过你许多事,你足智多谋,什么也难不倒你,我甚是羡慕你。”
她的声音和煦而温柔,听上去诚意十足。
“不过面皮厚些罢了,有甚好羡慕。”我笑笑,道,“你和阿麟呢?你们二人可有打算?”
伏姬的笑意再度黯下,摇了摇头。
“我二人,尚无甚打算。”她轻声道。
我看着她,露出了然之色,亦关切道:“因为曹叔?”
伏姬抿了抿唇,道:“我知晓曹先生苦心,他亦是为了大局着想。”
这话答得圆滑,我微微笑了笑。
“不瞒你说,其实这倒不是为了大局,”我好声好气道,“曹叔反对此事,并非不喜欢你,而是为了阿麟。”
伏姬愣了愣:“阿麟?”
“正是。”我又喝一口茶,将杯子放下,缓缓道,“我祖父的本事,阿麟必是也跟你提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可为人算命作谶,从无错漏。”
伏姬颔首:“提过。”
“当年我们未与曹叔和阿麟分开时,他也给阿麟算过一卦。”我露出追忆之色,长叹一口气,“乃人中龙凤之相,不过却有一生克之数贯穿命门,避无可避,只能顺受。”
伏姬神色茫然,却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沉重,目光不定:“生克之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逛街去了,明天补回,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