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高挂乌云密集,在林中前行看不到多少的光,反而是躲藏在灌木丛后、山洞之中那一双双发绿的眼睛令人瞧着心惊肉跳。幽都之山鸟兽众多,玄鸟、玄蛇、玄豹、玄虎、蓬尾玄狐成群,有些实力强悍的妖兽甚至已经在山林之中划分出了属于自己的领域。
赤乌一人独行跟随着雨师妾等人的踪迹,而我与朔此行的目的,就是负责探查山上的禁制封印看看是否有破损解除的迹象。
越往海拔高处越是寒冷,朔很有先见之明的给我带了一件斗篷,即便将大半张脸都隐藏于兜帽之中,还是有些扰人的风无孔不入的带来丝丝的寒意。
“朔,你冷不冷?”我呼了呼发凉的小手,待到它暖上一点之后直接把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两侧。棱角分明的脸上凉的骇人,就连露在外面的耳朵也被冻红了,我看了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又看了看衣衫单薄的朔,心里浮上了一抹歉疚。
“把手藏好,别冻着了。”朔对于我的关心并没有作出什么反应,而是双手揪住了我的手腕,看那架势就是要把我的手往宽袖里面塞。我当然不乐意了,就算我有时候很自私,但也不是全然只会考虑自己的人,更何况我可不想看到他生病感冒。
“这件披风很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跟我一起披着吧?”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令我没想到的是,朔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灌进来的冷风更加的放肆了,好在两个人相互挨着也能够取暖。踏过蜿蜒泥泞的小路,入眼的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空地周围安置着几块规整的岩石,我们选择了一块较大的石块作为稍作修整的休憩地。
我带了些香饼肉干,配上微凉的茶水品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禁制的气息不弱,再往上应该就到入口了。”朔姿态优雅的吃着手里的香饼,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绝世美食似的。我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尝的久了只觉得淡得慌,总想吃些咸的辣的。“别动。”
见我望着手里的食物发呆,朔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紧接着抬手在我的嘴角轻轻一抹,擦拭去了触感黏腻的酱汁。我偏过头去,嘴上埋怨着其实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
“不是带了帕子了吗?也不怕把手给弄脏了。”
“呵,我何时嫌弃过你?”
“这倒也是。”三两口吃掉了手里的香饼,我寻着朔方才所指的方向往去,眼看着那一条静谧幽深的小路消失在了森林的尽头,心也逐渐的沉了下去。都说在夜里幽都山上鬼魅横行,早知道真的这么恐怖的话,我就改变主意换白天来了。
唉,有此盘算还不都是害怕白日里被人撞见吗?没想到最终还是苦了自己。
“害怕?”似乎看出了我的踌躇与不安,朔在我的身后轻声问道。我最讨厌走夜路了,尤其是在途经深山老林的时候,可是我是妖诶,哪有妖会怕鬼的?再说了,以我的修为,就算是有什么鬼魅应该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吧。
“这不是还有你吗?”
“过来。”朔朝着,朝我伸出了手,我不明所以的靠近他,疑惑的看着他将我腰间的玉佩取下,又神色凝重的在上面施加咒法。“驱邪咒,能够避免一些荒野小鬼的靠近。”
我双手‘捧’过白玉腰佩,嘿嘿的笑了两声,说:“你懂的真多,这咒法好呀,等什么时候我们的小店破产倒闭了,我就领着你去桥边摆个摊,有着驱邪咒在可比一些装模作样的道士靠谱多了。说不定,我们的生意还会爆火呢。”
嘴舌之快是要逞的,额头上也可想而知的挨了一个爆栗。
休息好之后,我们继续赶路前行,海拔逐渐上升,视线所及之处居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霜雪。我感觉到朔拥着我肩膀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森林的最深处,隐隐的传来了几声野兽的低吟。与此同时,从我身边的朔的身上也爆发出了一种强悍霸气的威压,寒风呼呼作响,我耳朵尖,听到了距离我们一二十米出传出的惊慌逃窜的野兽相互踩踏的慌乱呜咽。
怎么就忘了,这家伙在妖界可还有另外一重‘妖祖’的身份。
气焰风发的男人一低眸,正巧对上了我打量的视线,嘴里扯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唇边的小虎牙半隐半现,妖魅极了。依照他的性格其实更适合在这种群妖聚集的地方称王称霸,而如今却屈尊与我守着一家无名的小店铺,还真是难为他了。
“汐儿若是心里对本座有什么想法,大可直接采取行动不必一直干看着。”好听磁性的嗓音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响起的,我下意识的想要去躲,才发觉我们如今合围着一件披风,根本无处可逃。这样的距离确实太近了,近到我只要不去刻意闪避,就能够清晰的感觉的他温热的呼吸,看清他根根分明令女子都倍感羡慕的黑长睫毛。
我立刻伸出手去拍了拍我自己的脸,在心里谴责道:都是老夫老妻了,害羞个什么劲,真是莫名其妙。
好在朔只是看破不说破,撩完人以后又立刻恢复了常色,仿佛刚才的那一番话与他无关似的。
“看样子距离封印入口应该不远了。”能够感觉到越来越浓郁的滞留气息,我语气肯定的说道。也不知道赤乌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现如今我们即将抵达目的地,还是着眼把就近的事情给处理了才好。
时间缓缓流逝,又过了一刻钟,我们在封印入口处驻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倒在雪地之中的少女。
十五六岁的模样,肤白胜雪,白里透红,小脸精致嘴唇有些泛白。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在呼救,直到后来我们走到她面前时,她更是一抬手就紧紧的揪住了朔的衣摆。
幽都之山上的禁止封印并没有解除的迹象,不过令我们都感到费解的是从女孩体内散发出来的气息竟然与禁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救……救救我……”气若游丝的说着惹人怜爱的话,女孩身上的衣料单薄,但除了身上的几处伤口之外,她似乎处于雪地里也没有任何被冻伤的迹象。
“你是什么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心里还是警惕的,搀扶起女孩之后便开始询问她一些关于她的身份的问题。
大多数的疑问女孩都回答不上来,她的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封印……封印不能解开……他们要血祭我……我好害怕、好害怕……他们说我是‘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难不成是跟禁制有关吗?
我面带疑惑的看向朔,想从他的口中得知如何将女孩安置。
朔皱了皱眉,道:“逃走了。”
“什么?”
“刚才山顶上有其余魔物的气息……她受伤了。”朔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被黑气环绕的伤口上时,不由分说的就为她治愈了那一道道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伤痕,我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心里面涌上一股不舒服的醋意。
“你的意思是她是被魔物所伤?”由我支撑着勉强站立的女孩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已然昏迷不省人事,女孩并不想是人类,或者说连妖都称不上。看人准确如我,居然也在一时间难以分辨出她的真身来。
“嗯。”朔点了点头。
“看样子的得等她醒来才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了,带上她一起走吗?”虽然幽都山的封印完好无损,但是方才少女所说的一番话还是让我无法安心。见朔不回答,我只能用妥协与丧气的口吻说道:“还是带着吧。”
赤乌不在,背人这种事情就只能够劳烦朔亲力亲行,我跟在女孩的身侧,以防她有什么突然的举动摔下来。
如果说上山的过程我希望它过的慢一点,如今下山时我只求它能够快点度过。
“汐儿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也可以背你。”
“我才没有那么小孩子气呢。当务之急还是安顿好这孩子,也不知道她怎么招惹上了魔族……”我心知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耽误局势,山脚下还有个雨师妾虎视眈眈着呢,也许这个女孩会是我们寻找线索的关键,总之,我们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带下山的。
而背她下山的人,要么是我,要么就是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朔的步履轻快下山的速度也比上山时快了许多,不多时我们就已经不声不响的回到了客栈。只是到了客栈之后又面临着一个问题,只有两间房,一番协商之后朔只好屈尊去赤乌房里睡,而我留下负责照顾昏倒在雪地里被我们带回来的少女。
“老板娘,我回来了。”赤乌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早面,精神抖擞的踏入了房间,把汤面放在桌上以后,他才发觉到屋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游离的目光看了看朔,扫过我,最后落在了躺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封印入口遇到的,当时她还在被魔物追杀,朔便出手救下了她。对了,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跟着雨师妾她们进了山,她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找人。不过与她们同行的有一个人老板娘你一定认识!”
“谁啊?”
“云虚宫首席大弟子,青鸟化身的大师兄云青。”说这话时,赤乌还下意识的看了朔一眼,见朔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与我细说了一番。
雨师国和群妖冢联手已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再加上一个云虚宫,看来我们树敌不少呢。
“看来我这个生意人做得很是失败啊,不像某些人总能八面玲珑如鱼得水。”我耸了耸肩,有些人的敌对与联合似乎都是由我自己一手促成的,想后悔都没办法后悔。
“那就让他们尽管来吧。”
“只怕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根据他们的情报,他们似乎掌握了海魔烛近期活跃出现的几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