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闯走出办公楼，来到车旁的时候，特意转头看了看办公楼四楼的窗，与刚才不一样，这次赵乐达没站在窗口，应该是被气的站不起来。
事实上，丁闯来这里确实抱着很诚恳的态度，能合作，他有什么需求都会尽量满足，即使不能合作，也打算交个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可他从始至终，一直都不说人话，也就没必要给他脸。
做人谦逊、低调是传统美德，可别人已经指着鼻子开骂，继续想着传统美德就是傻子。
丁闯也确实没想明白，赵乐达有什么资本瞧不起自己！
大约半小时后。
开车来到第二个目标前：红日服装厂！
其前身是省内最大的纺织厂，后来改制被孙海收购，孙海也就是现在的红日服装厂老板。
红日服装厂确实有过一段非常红火的时期，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其工厂生产的羊绒制品，不仅在国内畅销，还销往海外十几个国家，雇员一度达到三千人之多。
孙海本人，在九零年就被誉为本身服装大王，身价近亿。
然而。
九十年代中期被南山会盯上，南山会最初要收购红日服装厂，被孙海言辞拒绝。
几番争斗过后，南山会的钱磊创建了长青服装厂，利用南山会的整体资金优势，与孙海开始打价格战，抢夺订单、抢人才、抢职工。
仅仅一年过后，孙海被打的体无完肤，雇员缩减到一千人。
时至今日，红日服装厂的雇员仅有二百人，年产值不过四千万，利润不足五百万。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孙海苦苦坚持，红日服装厂早就关门大吉。
丁闯看完信息，从整体来看，这是一位可怜人，但他并没有半点同情，因为赵乐达已经把他少有的同情心消耗殆尽。
也没有直接上门，若是在发生被轰出来的事情，太尴尬。
拿出手臂，拨给孙海。
“您好，我是孙海。”电话那边传来孙海的声音。
“你好，我是丁闯。”
丁闯开门见山：“通过朋友知道的号码，冒昧联系还望见谅，不知孙总有没有时间，如果方便，可以坐下来聊一聊。”
相信孙海一定知道自己，也就没有太多废话。
“丁……”
孙海也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知道，非常知道，只是没想到丁闯能找自己。
非常客气道：“有，有时间，我对丁总久仰大名，您能联系我是我的荣幸，我随时都有时间，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丁闯终于露出笑容，不希望他说话多客气，但别摆谱，他的态度就非常好。
笑道：“我就在服装厂门外，如果你在，我现在就可以进去。”
“啊…..你稍等！”孙海迅速挂断电话。
丁闯愣了愣，稍等是什么意思？让不让进？但也没把电话拨过去，等会儿也可以。
朱刚坐在驾驶位，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这就是排名第二的？”
他知道丁闯找人的顺序，按照与南山会有矛盾，同时还要兼顾实力，孙海能排在第二，一定不凡。
只是，眼前这个服装厂也太破旧了一点，大门比较大，可看起来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样子，再看里面，道路坑坑洼洼，工厂楼面有些地方已经掉墙皮，太破旧。
如果看不到人，说这里关门大吉都有人信。
“所以说他们是毒瘤。”
丁闯刚才也被震到，这里也太破旧，外表比一些小作坊都不如，继续道：“全省各个行业的龙头企业，都是南山会成员名下的企业。”
“也可以说，只要有一家公司赚钱了，南山会就会想尽办法变成自己的企业，无一例外，那些敢反抗的只有两条路可选。”
“第一，像刚刚去的乐达地产、眼前的红日服装厂，被打倒苟延残喘只剩下一口气，然后认怂保命。”
“第二，就是彻底消失不见。”
“这些年全省企业被南山会逼得破产的太多了，受不了刺激自杀的老板都不止一位。”
朱刚惊愕道：“就没人能治的了他们？”
丁闯苦笑一声摇摇头，南山会加在一起的固定资产超过一百五十亿，总雇员超过四万人，而他们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各种态度高度一致。
谁能动得了？
没人敢啊……
朱刚皱眉道：“怪不得说投资不过山海……”
“咳咳！”
丁闯咳嗽一声，并非不想听，而是对这种情况也很无奈，说出来也没意义，南山会只是做的太大了，还有很多小的缩影不被人熟知。
朱刚把话咽回去，又不甘心问道：“难道就没有能活下来的？”
丁闯又苦笑一声，还真没有，全省范围内只要资产过亿的企业，都会进入南山会的评判标准，在判定盈利能力、市场前景等多个指标过后。
认为需要出手的，会毫不留情。
剩下一些能活下来的，都是南山会看不上的企业，比如零部件代工厂、贸易代理公司等等。
剩下很小部分能继续发展的，比如林天耀的六钢集团，一方面是因为股份构成太复杂，另一方面是林天耀曾经与陈萍的父亲是邻居……
即使这样，林天耀听到南山会也差点跳冷水塔。
“哎……”朱刚叹了口气。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
大门里浩浩荡荡跑出一群人，为首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不过看起来很年轻，有些类似娃娃脸，正是孙海。
跑出大门。
看到门口丁闯的车。
孙海对其他人比划出一个停止的手势，随后快速跑到车旁，站在副驾驶门旁，笑问道：“请问是丁总？”
丁闯：“……”
礼貌都是相互的，看到他闹出这么大阵仗，自己还坐在车上，倒有些不仗义。
打开车门，主动伸出手道：“孙总，我是丁闯，其实，我可以自己进入工厂。”
“哪能让您亲自进入，我出来迎接是应该的，呵呵。”
孙海抬起双手：“欢迎丁总来红日服装厂莅临指导，荣幸之至。”
“欢迎丁总！”
“欢迎丁总！”
其他人纷纷露出笑容表示欢迎。
“你们好，谈不上指导，做服装你们是内行，我就是外行，是来向你们取取经。”
丁闯也露出笑容。
又寒暄一番过后，丁闯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服装厂，由于孙海太热情，丁闯没办法拒绝，就先去了厂房参观，机器声轰鸣，纺织工人坐在工作台前工作。
其实与谢光发给的资料有所出入，这里绝对不足二百人，最多一百五十人。
参观了一会儿。
“丁总，食堂已经准备好饭菜，不如先移步食堂？”孙海试探问道。
还不等丁闯说话。
其他人热情道：“我们食堂的饭菜可谓省城一绝，师傅是以前国营万人大厂的主厨，很多场合有活动，都是从我们厂借厨师。”
“丁总，外面的饭店一定没有我们这里的味道正宗。”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丁闯：“……”
他不想吃饭，因为只是说几句话就能结束而已，可盛情难却，没办法拒绝。
在赵乐达那里感觉到极致的冷，在这里感觉到极致的热。
一行人来到食堂包厢。
在推辞过后，还是让孙海坐在主位。
边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孙海小心翼翼问道：“丁总，您对工厂的印象怎么样？”
听到这话，所有人同时保持安静，殷切的看向他。
丁闯随意道：“非常好，员工素质非常高，还有这食堂的饭菜也合胃口，名不虚传，呵呵。”
听到这，众人都笑了。
孙海也露出笑容，随后收紧表情，一本正经道：“丁总，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就不说虚的，我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实在过不去了，真没打算卖掉服装厂。”
“以前国营的时候，我父亲是这里的会计，我母亲是这里的生产队长，我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在工厂。”
“我家两代人为工厂奋斗四十年，有感情了。”
其他人跟着点头。
丁闯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卖掉服装厂？
孙海又道：“丁总，我们的对外报价是三千五百万，但对你，我们直接给出底价，三千二百万！”
其他人补充道：“工厂的固定资产就在两千万。”
“每年利润不多说，在五百万左右！”
“近两年服装市场越来越景气，这点你是知道的，三千二百万，是我们的最低价。”
丁闯更懵了。
诧异问道：“服装厂要卖？你们以为我要买服装厂？”
听到他这样问，其他人也懵了。
孙海尴尬道：“难道不是嘛？您不是来买工厂的？”
丁闯一脑门黑线，虽然有这个实力，但也不会想，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目前名下企业已经够多了，哪有时间再弄个服装厂？
发展的王道是做大做强，可不是更多更杂。
干笑道：“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与孙总你聊聊天，交流一些问题，没想过要买工厂。”
此言一出。
包厢内顿时变的安静，所有人表情都凝固，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以为丁闯来买工厂，毕竟，工厂是在南山会打压下才变成这样，普通人也不敢接手，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针对南山会，买下工厂顺理成章。
居然不买，只是聊聊天？
正当丁闯想着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之时。
孙海忽然一笑，缓和尴尬气氛道：“没关系，是我们误会了，呵呵，不过能与丁总坐在一起吃饭，依然是我们的荣幸。”
“大家一起敬丁总一杯。”
众人眼中都闪过失落，但都露出笑容，端起酒杯。
“敬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