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开始,秦国的征兵令位下发各乡里,开始向韩国集结。
秦国拿下魏地后,以敖仓为中心,总领全国的粮草,以大梁四通八达的水利,开始兵指楚地。
这种情况下,整个秦国的战争机器都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六十万大军,除了南郡是征兵重点之外,魏国也在王贲与杨端和等将领的铁蹄下平定,原来的魏军、韩军都被打散编入秦军之中,开始向韩地颖川行进。
令严江佩服不以的是,在这百忙之中,秦国还不忘记勾搭挽留他——燕地贡献出一只黑色猛虎,让严江口水直流,根本舍不得走。
后世的白虎是基因变异,但黑虎是传说中的黑蓝虎啊!
在历史中出现过很多次,但建国时已经毫无消息的黑蓝虎啊!
而且还是一只母虎。
花花于是又被拉去相亲了。
然后被揍地趴在地上翻肚皮。
黑虎十分看不上花花,每次花花想要去做点春天的事情时,都被对方收拾得缩头焉脑,别说骑了,好几次严江都看看花花翻着肚皮被黑虎大妞骑在身下,爪子乱挥,嗷嗷大叫。
好吧,对于花花在虎类中的战斗力,严江已经不想不再说它了。
秦王那些天则甚是喜欢在楼上观赏虎苑,常常和严子在楼上对饮,后来更是打着休息的名义暂住于观景阁楼上,每每改奏书累了就出门凭栏远望一番,朝食夕食都看着吃,若是遇到花花被打时,简直不用菜都能干掉两碗饭。
严江倒是看出端倪了,由于黑虎的皮毛在林中也特别显眼,因为这个原因,它的战斗力必须更强才能活下来。
秦王把碍眼的花花支走后,又可惜了一下没有猛虎靠着,还甚是想念。
这想法一出口,便被严江白了一眼:“你还欺负它上瘾了不是?”
秦王微微勾起唇角,在他耳边轻声说起阿江身子泛红往花虎身上躲闪时,甚美。
口嗨的代价是严子在对练时再不留情,扭打时把秦王身上也弄出好些青紫,以至在床榻上战斗力大减。
两人闹着玩着的同时,严江一次出门,遇到了门口带着期盼的三个大孩子。
于是转头催促着秦王没事关心一下儿女的身心健康,得到了三个孩子的好感。
时光就这样过去,秦王招回了在魏地的王贲,命王翦为大将,大军开拔,直指楚地。
严江懒得再理秦王的挽留,大战一夜,一次吃了个饱后,便跟着王翦的秦军一路南下了。
陛下为此气得两天都没理他。
但也仅此而已,做为帝王,它以鸟身观察着六十万大军动向,也可以让他放心许多。
大军开拔之后,一路越过边境,碾压过楚国的上蔡、召陵,直奔楚国平舆城,而这时,项燕的大军也抵达边境,王翦见此情形,拿下平舆城池后,就开始修营扎寨。
然后就不动了。
这位老将在平舆周围大兴土木,严江看到图纸时都惊呆了,他准备修四十里长的营垒,堪比一小半的楚长城了。
而对面的项燕大军也开始集结,按探子的消息,他们足足有四十万人。
可怜的汝水岸边,就这样建立起了百万人口的临时经济圈,上游下游皆是车水马龙,甚至有楚国水军前来骚扰秦国粮船,但秦国早就在水岸设立了哨所,这些水军通通成了秦国的粮资。
项燕大军几番请战叫阵,王翦都充耳不闻,每天干的事情,就是检查营垒的墙壁修得好不好,整个人宛如一个后世勤勤恳恳的总包工头。
而秦王为了支持他,让严江顺便把咸阳那少的可怜的水泥都一路给他运了过去,感动地王翦老泪纵横,说绝不辜负王上期望。
严江就很生气,这老将军感动就自己感动呗,看着他是什么意思?
秦王又没说这是拿来给自己盖宫殿用的东西!
然后走了。
蒙恬依然是副将,先前他和李信军攻楚,李信直面了楚军主力,他没怎么丢兵,不功不过,所以继续当副将,见此情景,小声问王翦将军,是不是想让严子出天罚降敌?
王翦将军轻抚长须,对着这位好友家的后辈谆谆教导道:“我辈征战,岂可依赖神鬼之能,你切不可做此之想,否则,必败矣。”
蒙恬点头受教。
王翦将军满意地拍了拍青年肩膀,并不打算告诉他,严子东游,素来是去一国灭一国,这楚地广阔壮美,不去,岂非可惜了。
……
平舆之东南,是四十万楚军集结对抗之地,严江再托大,也不敢从那边去,于是改道平舆西南方的上蔡,准备绕过楚军,前往楚国腹地。
颛顼历,三月初春,正是楚国的春耕之时。
上蔡位于楚国边境之地,与魏接壤,本是古国蔡国的国都,被楚国吞并后,便靠着汝水成为北方重镇。
这个国度,有着战国时期第一只笔,第一把犁,第一个长城,更有着和周朝几乎等同的历史。
土地依然是火耕水褥,在一把火烧掉地里的荒草后,种下稻苗,随后,杂草会与稻苗一起生长,这时,将水放入田中,会将杂草淹死,而水稻存活。
而如今,稻草虽长,但大量田地荒芜,未曾放水,杂草自然也随之疯长。
王翦的六十万大军一过,势如破竹,上蔡根本敢挡也挡不住,忙不迭地投降认输。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次秦军入上蔡,几乎无犯,只是拿了仓中存粮,原因是因为,这上蔡,是廷尉李斯的老家。
严江随军之时,亲眼看着李家老人与秦军校尉各种拉关系,虽如此,却依然满头是汗,畏惧地几乎两股战战。
这位老人家说李斯早就带着妻儿去了秦国。
至于为什么田地无人看顾,是因为自一月起,楚国征召大军,淮河以北所有城乡都是征丁对象,他们上蔡的男丁几乎都上了战场。
在秦军留下一支部队驻守城池后,上蔡的庶民们不敢耽搁春耕,这才开始继续种田。
而这时的下田的,皆为老弱,甚至有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绑在背上,下田的妇人,她们以人拖犁,在水田里艰难前行。
“为何不见牛马?”严江好奇地询问了一位老农。
老者见他衣着华丽,目露畏惧,惶恐道:“牛马皆被征为军需,运送粮草,所以不曾见,并非我等不愿给上官。”
严江于是换上了粗布麻衣,脱离大部队,向南而行。
他去了楚国的息城,一路顺着淮河,直下寿春。
因为老虎太显眼,严江这次没有带着花花,单人单马,堪称随心而行了。
可怜的花花就好好在兽苑为珍兽的繁育贡献——不,是好好在那边休息吧,反正秦王划出的林苑地方够大,做为一只家养喵,它也不会太憋闷。
毕竟楚国如今和秦国已经是生死大战,他不是去打架的。
陛下对此很满意,终于又回到当初,和阿江两人(?)世界的时候了。
严江本以为在楚地可以看到不同的风俗文化,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从息城一路东行,沿途的村庄多为巫祭之地,地广人稀,连桑蚕之室都甚少,问及原由,一是因为白起攻楚不过五十年,楚国几度迁都原气未复,二是男丁被抽,老幼妇人连春耕都困难,又哪有功夫养蝉织丝呢?
至于说歌舞——大战之下,封君都带着本地征兵前去国都了,大楚都要亡了,这还能听歌赏舞?心是有多大啊?
一路顺水直到下蔡,才稍微有了一些繁华景象。
下蔡是寿春的陪都,与寿春隔江而望。
这里终于有些大城之姿,且与楚境鲁地的歌舞不同,这里的楚歌楚舞都更加自由轻松,带着一种散漫与放浪的不羁,风气开放,私学兴盛,虽然的对前线战事颇有些惶惶,但却上下都坚信楚国一定能赢。
刚刚来下蔡,就遇到一场华丽的祭祀。
因为楚国当年建国时超穷超穷,只有五十里地,没有牲口祭祀祖宗,无奈之下,去隔壁的郑国悄悄偷了一头牛来祭祀,因为不敢声张,所以只敢放在晚上祭祀,就怕被人发现。
因此,后来楚人祭祀,都在晚上。
这次也不例外,只见烈火熊熊间,巫女披发而歌,音如山鬼,幽深婉转,极是美丽。
陛下飞过来时,知道不能给阿江找麻烦,于是倒挂在了阿江头上的老树枝,看着他赏美人歌,就很不悦,发出几声难听地尖叫,被严江本能地忽略了过去。
夏季将是河水泛滥之时,所以楚地多有山神河伯之祀,在高台之上,鼓声急促,一名楚巫佩戴着鲜花,拿着野鸡绚丽的尾羽,穿着大红大绿的艳丽服饰,身上有隔着数米也能闻到的刺鼻椒兰之气,踩着鼓点,以娱诸神。
她身形婀娜,长袖如水,下腰甩袖之间,如凌波微步,妙曼无端。
严江不由赞道:“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
这洛神赋中的句子,用来形容这样的舞蹈,再合适不过了。
“好句!”旁边有人大赞道,“在下项荣,不知阁下是哪位门下大才,可否一识?”
严江转头,便看到一青年眉目端正,一身戎装,气势凛然,微笑相询。
“在下赵江,自赵地游历而来。”严江随口找了个姓,他得隐瞒身份,免得被楚人打死。
这姓氏明显愉悦了树上的陛下,忍不住就叫了几声。
但就见那项荣眉心一紧,不悦道:“大军开拔,夜枭叫之不祥,便以这畜牲祭旗了。”
说罢,张弓搭箭,对着树上陛下就是一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