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王说好后,严江开始沉迷于熊猫喂养。
他对这种国宝喂养懂的很少,但好在这年头的野生动物抵抗力和生命力都超级强,一点不柔弱,他给它起名梦梦,有了新欢后,他每天抱着喂奶铲屎,梳毛溜弯,冷落了花花陛下等一干旧情人。
梦梦刚刚出生两个月的模样,小小的身体毛茸茸软趴趴,遇到事情就钻他的怀里,平时在宫里翻滚爬树,然后掉下来,引着众多宫人围观,看它蠢蠢的模样心情似乎都变得好了。
严江连去讲学都抱着他。
咸阳学宫如今已经非常热闹,便宜量大的书籍让贫寒的学子节约些也可以咬牙买上那么一两卷,很多盘踞咸阳的六国贵族也喜欢来听讲,若有看上的士子,就会透露招揽之意,一但两人对眼了,就会应邀去吃个饭听个歌,再天南地北谈一番,就算成其好事。
于是很多学子都愿意发表高见,严江称这是栽好梧桐木引得凤凰来,得到非常多人的赞同。
因为张苍太忙,管不过来学宫,李斯这大忙人就被秦王又加了一重担子,暂时统管学宫之事。
但问题还是出现了,讲台就那么一个,很多人占着不走,硬拖时间,很容易引发冲突,尤其在各家各派都看不顺眼的情况下,哪怕有秦法镇着,也免不了来那么一两场全武行。
于是李斯大手一挥,给诸派学子划了块地——反正是城外,地有得是,不值钱,让他们自己筹措资金,建立高台讲坐。
严江没想到的是,秦墨学派在这事上做了非常大的表率。
这三个月,他们虽然没能把流水别墅建出来,却终于找到了石灰石与粘土的最适合配比,做出了土水泥,以古木为柱,再以杉木枝条或竹片做为墙骨,强度也算喜人,准备设计出一个三层楼出来。
就是产量有点吓人了,墨家通宵达旦,日以继夜几个月,做出来的量,一辆小货车就能拉完。
严江见此情况,一时心动,帮他们设计了一个类似于土楼的建筑,中心做成戏台,旁边围建三层楼扩大客流量,高层给来收门客的贵族,中层给求学士子,下层做为讲解者排队准备层。
秦墨们接受这个设计理念,然后转头就给魔改了。
他们嫌弃严江给那烟囱一样的外观,巧妙将圆筒掩埋在楼阁之中,旁边加以副殿、前殿、回廊,层层叠叠,鳞次栉比,饰飞檐木瓦,财大气粗的模样,一点没有墨家的朴素观念。
至于这么多建筑水泥量不够这点,在算清楚承力结构后,他们直接准备建全木的,水泥直接被用来敷墙平地修路,严江试图渗入的“现代设计理念”被他们无情地清除出去。
气得严江不开心了一整天。
秦王政对此却很愉悦,甚至伸手摸了一把熊猫崽儿,劝慰道:“爱卿看开一些,不过一栋小楼,如若你想,寡人便予你人手钱财,建阿房宫便是了。”
严江惊呆了,半晌,才艰难地道:“为,为什么叫阿房宫?”
秦王微微皱眉:“那房宫何名,你自起便是。”
严江这才反应过来,秦语里“阿”和“那”同义,阿房宫,大约就是那房宫殿的意思,但是——不是七十万刑徒修阿房宫吗?难道名字都没起好?
那杜牧为什么要写“蜀山秃,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矗不知其几千万落”……的《阿房宫赋》啊?
不过话说回来,杜牧都是唐朝的人了,那时阿房宫都补烧掉千年,他估计都是想出来的,只不过是写的太漂亮,便害他生生背了这古文。
秦王看他走神,微微皱眉,向他靠近。
阴影笼罩,严江瞬间反应过来,猛然把小梦梦一举,挡在脸上。
“爱卿这是何意?”秦王唇角略弯,看着张牙舞爪的小貘兽,静立原地,淡然自若地询问。
严江一滞,轻咳了一声:“王上靠的太近,让臣紧张了些。”
“原来如此,”秦王并未深究,只是继续道,“咸阳宫室老旧,是该重修了。”
咸阳的建筑都有百年了,做为大多是木质结构的古代建筑,老朽腐杯再所难免,他就是以此为由长居临江宫。
严江并不想修房子,至少现在不想,他今天来是有另外的目的。
思及此,他靠近了些,语气飘忽带着引诱:“王上,您可想亲眼一观秦军雄风?”
秦王政心中微动,几乎就想亲去,但话语一出,他立刻警觉:“你想去哪?”
“只是想一观秦军风姿,”严江他牵手把他按到案前,为其烫碗倒茶,“自然也带陛下一路前行。”
秦王政接过茶碗,凝视浓汤,神色略有失落:“寡人早已说过,卿来去自如,不必上报。”
“你我之间,当然要说一声,免得陛下不开心,”严江握住秦王的爪子,微笑道,“放心,我只随军一观,不走远。”
秦地事情很多还没有完成,他只是太久没动忍不住,但并不走远,这仗打不了几个月,游荡一下就回来。
秦王知道阿江是在保证,面色淡然地点头应允。
好吧,其实他也有点想看……
于是严江便告退前去准备,顺便把花花从它的东北老婆掌下救出。
花花逃出虎苑时简直要疯狂了,把主人扑倒在地,亲亲抱抱舔了大半个时辰,胖达想凑过来都补它咆哮着吓到了,跑到树上怎么都不愿意下来。
严江安慰了熊猫崽儿,将它暂时托付给了宫人,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要见证秦王一统六国的时候了!
他带着猫头鹰找了个本地士卒,随军而行。
秦王没事午休一下,白天也醒来看直播,可惜前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乡里挑选应去的士卒,然后他们自己准备路费,前去集合。
秦国有着全球最好的征召兵员体系,男子自十七岁就要的开始服役,一开始是修个城墙、在县里参加士卒的军训,折腾一个月就能回家,但第二次服役会被派去为大军运送粮草,需要时也一样上战场,第三次到以后,差不多就是一个成熟的秦兵了。
也就是说,在秦国,只要是男人成年了且没有死,一直就要为秦国的扩张大业做贡献,至死方休,千万不要想逃跑,逃跑投降了,那家中的老娘妻子,都会被罚为罪民,轻则做劳役,重则成隶臣妾,不止如此,和他一个队的其他人也一样要被两年劳役。
当然,重罚必有重赏,若是在战场上死了,家里会得到抚恤和减免税赋,得到的爵位儿子可以继承,不会让人白流血,所以说秦人好战,基本都是被逼的。
在秦法之下,将整个秦国变成了一架战争机器。
严江从咸阳往东,随着集结军队北上,就想做一个秦军的从军记录。
秦王政很说到做到,愿意随他天南地北浪并且给予一切方便,给了他手令,让他有事可以直接找桓齮说话。
此次攻赵,桓齮带兵从邺城入赵,要达成的目的是有效消灭赵国的力量,使赵国割让土地,如果能达成当年围攻邯郸那样自然最好,达不到也要啃下一块肉。
严江入军前拜见了桓齮,这位四十多的健壮将领虎目方脸,意气风发,看严江的表情虽然温和,但本能地就带了一点鄙夷,态度十分客气,表示我没有和你深交的想法。
严江当然就离开了。
二月尚且天寒地冻,秦军行军大多有铠甲,甲中穿有棉衣,这些铠甲是用铜丝将皮革或者铁片一一串起,背心一样佩带在身上,不是每人都有,他们有的是立功用人头换得,有的是家里继承,还有的是自己购买。
在游荡观看后勤物资时,严江发现军中的护甲那叫一个五花八门,简直有如逛商场,一时好奇询问粮官军中甲是从何而来。
粮官恭敬告诉他,秦国里犯法后,罚款都是用“甲”做单位的,比如说,秦律规定,如果看到犯罪不见义勇为者,罚两副铠甲,这些东西就是交到军中,给士卒们使用。
严江又问会不会质量不好,良莠不齐?
粮官表示这些甲上都标有制作者的名字籍贯,如果出现售后问题,那做假者就完蛋了,所以秦国人一般不敢做假。
严江听得惊叹出声,而陛下对此非常骄傲,表示秦法所以这么严,就是为了不让大家上当受骗,商人,就该严格控制!
严江和鸟争论了一番,但双方都太累了。
陛下几乎抬不起爪子,严江一个个字母拼得头都大了,于是偃旗息鼓,如往常般抱在一起,在花花身上睡觉了。
接下来,严江见识了一番秦国速度,从邺城出发当天晚上,桓齮攻下平阳城。
随军秦墨就地取材,做了攻城锤和攻城梯,而平阳城做为赵国首都附近的城市,而富贵人家在秦军过来之前,就从北门坐着马车奔逃而出,只剩下一些贫贱不能移的庶民。
加之城中守备稀少,军心不稳之下,攻下这座城池只用了一天。
更厉害的是,攻下城的第二天,就有秦吏从邺城过来,清查户籍,丈量土地,以及——收归国有。
“这些,这些土地都是要收走的?”严江惊呆了。
“回上卿,”清查的小吏谦卑道,“清查土地,才能奖赏有功之士,分发诸将,至于庶民之地,将来还会发还耕种,只是税赋不同。”
严江看着他们蚂蚁搬家一样的忙来忙去,终于是叹息了一声。
土地国有这操作也太先进了,不怪后来六国贵族们会造反。
陛下看他深思,忍不住上去蹭了他一下。
“陛下,你可知治理的天下靠是什么?”严江突然就很想指点他。
陛下沉思数息,回复的答案是:“我。”
这天没法聊!
严江一按猫头鹰:“算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