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上,两队人马互相僵持,忽见天降瑞雨,温暖如斯,温柔地拂去兵士们身上的斑斑血迹,仿佛连心灵也变得清净。
“看这异象,想必是无岫和唐宁那边成功了。”元帝伸手接了一小捧雨水,神色淡淡,“皇后,你还不肯认输吗?”
宗皇后手握长-枪,浑身浴血站在叛军的最前方,褪下红妆,她是不输于宗文俊的将才,就算是节节败退,她也依然高傲地挺直腰背,扬起下巴。
“从我选择夺位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宗皇后喘了口气,抬手抹去颊边的一抹血迹,讽刺地笑道。
“那你为何还要夺位,老老实实当你的皇后不好吗。”元帝道。
“你要的皇后,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宗皇后闭了闭眼,表情充满了自嘲,“怪我当初年少无知,以为你们元家人真的有什么郎情妾意,结果一切都是算计!元战,你当初娶我回来,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因为想抬举宗家吗?都不是!你是为了断送宗家的前途,加快我族的衰败,你想要收回四军的军权!”
宗皇后的话宛如平地惊雷,让宗文俊和在场敌我双方的兵士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元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宗皇后自知已经战败,再也无力回天,便将手中枪-戟直接插在面前的地上,扶着这把枪站稳。
她继续道:“族中少了我,那些长老和分家的人不服小弟,你只需要安插几个眼线,让他们从中煽风点火,扩大矛盾,宗家就会从内部瓦解,甚至不费你一兵一卒。小弟排兵布阵是一流,收买人心、权力争斗是三流,你让他执掌玄武军,是将他跟家族隔绝开来,最后只能选择为你所用,不是吗?”
宗文俊的目光有些复杂,他看见宗皇后那洞悉一切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时,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西北军在你的设计下,已经与妖族和解,从此之后都不必再派大批军队驻守西北。玄武军也被你收入麾下,护送你一路回京。青龙军和朱雀军被天下书局煽动,如今将领也已逃亡,剩下的散兵游勇如一盘散沙,整合整合正好重新收入你的手中。”宗皇后说着说着,就笑了,边笑边哭,“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走,元战,你可满意了?!”
宗文俊忍不住道:“陛下虽然让我选择效忠之人,却没有收回我在玄武军中的权力。更何况,还有新设的天狐军……”
“天狐军?”宗皇后笑得越发凄凉,“那是因为陛下知道,此战之后,那支妖军不会继续留在京城,所以他才会允许别人将京城划为驻地范围!再说了,司无岫是他跟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他嘴上说不在乎,其实还不是派人一直在身边保护那个野种吗?”
元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皇后,你失态了。”
“我早就失态了,我有什么可畏惧的?”宗皇后又嘲讽地笑了两声,“不想让我叫他野种?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带他回宫,为什么不肯认他?”
元帝眼睛一眯,还是没有回答。
宗皇后却替他开口了:“难道你是担心宫里的后妃和皇子加害于他?不,你担心的不是这个,你只是在忌惮地宫里的魔神而已,你留下司无岫,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成为你的弑神利器!”
天空降下的雨水变得越来越多,模糊了人的视线,也遮掩住满脸的泪水。
宗皇后最后沙哑着嗓子,对他道:“元战,你究竟有没有心?”
天下书局经营数十年,谋夺皇位时煽动天下人,将恶名冠在元帝的头上,也曾经风光无限,操弄天下大势,却最终还是没有撼动元帝的地位。到最后,公良野甚至还对元帝惺惺相惜,替他挡下了刺杀。
月魔心怀不甘上千年,蛊惑了无数人,算计了无数人,终于的见天日后,却还是栽在了元帝的暗棋手上。
月国从前以国君坐镇中原,四面重兵把守,元帅亦可世袭的形式延续至今。但经天下书局、月魔之乱后,元帝便能理所当然地将所有军权收于囊中,削弱世家的地位。
有句话公良野说得没错,元帝确实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帝王。
也是令人胆寒的帝王。
“元战,你究竟有没有心?”
宗皇后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只是喃喃自语,像是并不期待元帝能够回答,因为她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没想到,元帝却回答了她:“心不在你处,你自然无从看到。而你看不到,只是因为你与朕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不一样?”宗皇后倏然睁开眼睛,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她努力盯着元帝看,想要看清他这个人。
是啊,她一开始只是出于一个女人最单纯的心思,以为自己嫁给他,就能从此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但事实上,元帝对后宫并无多少兴趣,他到后宫就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从他眼中只能看到一片冰冷。
后来,她终于发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子嗣也是这副冰冷的态度,哪怕是得到了师者称赞的皇子公主,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似乎从来不曾考虑继任者的问题,有一段时间,当宗皇后得知元帝还有一个私生子流落在外时,她以为这个私生子才是元帝属意的继承人,所以联合后宫众人一起买凶追杀司无岫。
直到后来,宗皇后从月魔那里得到提示,发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想错了。元帝不立太子,最根本的原因,不是皇子们当中没有令他满意的人,而是他还没打算将自己的皇位交出来,他要等血脉诅咒破除后,进入圣境,活得更长久,也将这江山坐拥得更长久。
那一刻,宗皇后心中涌起极大的不甘和恨意,她觉得自己几十年来就像是被人狠狠欺骗了一样。她放下一切成为他的皇后,却连一个茶杯都不如,元帝放在茶杯上的视线,比后宫中所有的女人加起来还要多。
所以她决定报复元帝。
带着仇恨的报复,跟心怀天下的野心家相比,自然是一败涂地,宗皇后在决定起兵之时,就知道自己注定不会成功。
可她还是想要通过这一战,想逼得元帝狼狈,想听他说出一句悔过。
只可惜,元帝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如何变化,宗皇后最终也只能放弃。
“元战,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心动?”宗皇后在被兵士押下去前,忍不住扭头问了他一句。
元帝平静地看着她:“我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宗皇后露出“果然如此”的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押解自己的人走了。
“陛下,所有叛军全部拿下,一部分缴械投降,负隅顽抗者都已经解决了。”书生在元帝身后撑起一把伞,替他挡雨。
但元帝却推开了他的手,缓缓道:“偶尔淋一下雨,倒也畅快。”
“可是,陛下,您身上还有伤……”
书生本想再劝,却听见元帝在前面又问道:“无岫和唐小公子呢?”
书生赶紧答道:“已经派人去京郊寻找他们二人了,应该不久就能得到消息,宫里的太医和京中名医都被请到偏殿,就算他们在与魔神一战后身负重伤,也能及时得到医治。”
元帝点了点头:“嗯,宫中之事就由你和元珩长老代管,若是无岫愿意留下,可让他也参与政事。朕要去闭关,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告诉司无岫,他的大婚之日朕去不了,内库里的东西任他挑选,作为他的成亲之礼。”
书生惊讶看向元帝:“陛下不再多等几日?”好歹也跟司无岫和唐宁二人道别再去闭关吧?
“诅咒既除,朕还要许多待办之事。”元帝却摇摇头道,“何况,无岫也未必想要见到朕。”
“陛下……”
“就如皇后所说,朕机关算尽,得偿所愿,以无岫的聪慧,他想必早已察觉。”元帝回头道,“与其被他秋后算账,倒不如先把修为练至圣境,回来朕尚且有与他一战的实力,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书生在心里默默道,您还知道这种利用别人的行为很欠揍啊?
连皇后都忍不住想起兵反抗,把元帝狠狠揍一顿出气,更何况是一向不肯吃亏的司无岫。从前他引而不发,只是为了最终能铲除月魔,并为心上人取得妖族冕冠而已。
如今月魔已死,冕冠到手,司无岫下一个要找的人必定就是元帝。
元帝也反应极快,没有给他算账的机会,直接闭关去了。
留下书生和宗文俊面面相觑,最后就连宗文俊也说:“我也要回北方了,玄武军兵士不习惯南方的气候,有些水土不服,本将军要尽早带他们回去。”
书生:“呵呵。”
你大爷的水土不服,分明就是不愿意留下来面对司无岫的怒火而已!
谁都不想替元帝背锅,偏偏只有书生是被元帝钦点要留下来辅佐朝政的,书生心情郁闷,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不过书生真正见到唐宁和司无岫时,却发现他们两人似乎并不急着找元帝算账,好像在忙一些其他的事情。
……
“孵……孵蛋?”谷乐傻眼地看着一红一白的两颗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妖皇陛下,您只是去打了个月魔而已,回来就带着两颗蛋……二位真是好兴致,在生死决战之际还不忘为妖族添丁进口……”
眼看司无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唐宁赶紧打断谷乐的话:“哎,你别管我们这蛋是怎么来的,你就说这要怎么孵吧?”
谷乐咽了咽口水,思忖了一会儿,道:“这个嘛……找老母鸡肯定是不行的,这颗白色的又散发出强烈妖气的蛋,可以让妖气充沛的人来孵化,最好十二个时辰不离身。至于这个红的……在下就真的孤陋寡闻了,照理来说他应该是人族血肉重新凝聚而成,会直接变成一个婴儿才对,但是……”
但是就连谷乐也不清楚,为什么不是直接变成婴孩,而是先凝成一颗蛋。
难道这跟元周的血液曾经被月魔吸收有关系?
唐宁听完之后倒是庆幸,还好不是真的变成一个孩子,要是这样,那司无岫就等于是真的“孕育”了一个孩子出来,那可就是天雷滚滚了!
司无岫冷冷道:“红的这个就丢了吧。”
“使不得啊!”谷乐连忙道,“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妖族最重视的就是血缘亲情,你们不光有血缘联系,这蛋还是在你体内重生,这说明你们缘分未尽……啊!”
谷乐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司无岫一掌扫了出去。
“不用一再地提醒我,我知道这颗蛋是从哪里来的。”司无岫冷冰冰地开口。
唐宁看着谷乐狼狈地落在屋外的泥潭里,茫然四顾的可怜模样,干咳一声:“你不想听,以后我们注意不提就是了。白蛋可以用妖气来孵化,我看红蛋应该也差不多,它需要你的内力。来,一人一只蛋,我们一起孵。”
唐宁将红蛋硬塞进司无岫的怀里,贴着他的胸口拍了拍。
司无岫:“……”
“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这是你家先祖,我已经有一颗白蛋了。”唐宁将白蛋也收进袖中,拍拍司无岫的肩膀,“一人一个才比较公平,这样谁也赖不掉。”
司无岫叹了口气:“也罢,先这么放着吧,我再去宫中的藏书阁里找找,看有没有相关的资料。”
说到这里,唐宁就觉得奇怪:“你说元帝陛下为什么这么急着去闭关,连声招呼也不跟我们打?”
弄得他们一回来就要帮元帝收拾烂摊子,重新把元珩长老请出来,安抚朝廷上下,做这些不该他们去做的工作。
而元帝连半个影子都看不见,当初说好帮他这个忙,其余的人也会论功行赏,除了华家已经提前拿到皇商的资格外,剩下的修院弟子、玉荷雷鹏、慕容独等人,都是长老代为嘉奖的。
并且,元帝临走前,还把天下书局的掌门令牌留给了司无岫,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司无岫则又冷笑了下:“我看,他就是故意在躲着我们的。”
“故意躲我们?”唐宁还没理解他的意思。
“欠的债多了,还不起,就躲起来了。”司无岫道,“不管他,既然他把这些交给我,那就别怪我搬空了他的皇宫。”
“等、等一下,你该不会真的要把陛下的内库洗劫一空吧……”
“有何不可?”司无岫捏着唐宁的下巴,一脸狂傲酷帅的表情,“以天下为聘礼,才配得上阿宁。”
唐宁把手放在司无岫的额头上探了探:“好像没发烧啊……”
“阿宁。”司无岫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这次可不能再被你逃掉,我一定要跟你成亲。”
唐宁收起玩笑的表情,对他露出一抹笑容:“嗯,我知道。”
他知道,司无岫为了那一天,已经等了很久,都快要将耐心磨灭了。
唐宁认真地看着司无岫,眼中是绵绵情意,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但是在回去成亲之前,我们好像还答应过外公,要先去一趟卫家庄的……唔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司无岫堵住了,大概是这番话太过扫兴,所以司无岫不想等他说完。
一吻结束,司无岫低声对唐宁道:“阿宁,我们不去卫家庄了,直接回唐家堡,反正成亲的时候你外公也是要来的。”
“可我还是想去卫家庄看一看。我长到这么大,好像都没有离开唐家堡的印象,唯一出的一次远门,就是去天湘修院习武的那段日子。”唐宁认真地对他说,“我想先去认一认自己的亲人,再跟你成亲。”
司无岫看他神情如此坚定,也只能叹气。
被噬心狐占据了身体的那段时间,对于唐宁而言是一种缺憾,他想要弥补曾经缺失的亲情,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既然你坚持,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好了。”司无岫最后道,“快去快回,我们今日就出发去卫家庄,等你见完卫家庄的人,就立刻赶回唐家堡。”
“再等等。”唐宁道。
“还等?”司无岫皱起眉,眼中的不快已经快要攀升到顶点。
“那个赌坊啊!”唐宁在他的眉心上戳了一下,“我们刚到京城的时候不是把钱押在上面,买自己赢的吗,现在本金已经翻了好几倍吧?”
司无岫哭笑不得:“元帝的内库都是你的了,你还在乎那点小钱吗?”
“当然,好歹那也是我们的正当所得。辛苦帮元帝打架除魔也没钱拿,那我们只好自己赚外快了。”唐宁一脸“我已经很吃亏了”的表情,逗得司无岫忍不住又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好,我们先去取钱,再把元帝的内库搬空。”司无岫道。
有件事情司无岫忘了提醒唐宁,他们进京时去的那间赌坊,是天下书局暗中经营的。如今公良野身死,死前将天下书局交给元帝,而元帝又给了司无岫,所以最后……整个赌坊还是唐宁的东西。
不过为了让他的阿宁高兴,就算是要司无岫把库房里的钱搬出来,再原封不动地搬回去,他也乐意。
虽然唐宁还想在京城里游览一番,好好玩玩,但他到底还是莫不过成亲心切的司无岫,只好让他答应,等他们成完亲,再尽情地游山玩水。
离开京城前,元珩长老派人送来一只锦盒,和一把剑。
他交代锦盒要等到成亲之后才能打开,至于那把剑,则是元周当年所用之剑。
“长老说,当时他见你们二人都有自己的兵器,先祖的剑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有没有都一样,所以就没有拿出来。但是如今这把剑可以回到自己的主人身边,还是放在你们身边比较稳妥,将来有一日也可以交给他。”传话的仆人如是道。
元珩也知道红蛋的事,司无岫去藏书阁翻找资料之事他也知情,得知先祖可能再生,他也感到很高兴,所以让人把从前元周的佩剑给他们送了过来。
司无岫收下剑和锦盒,对那人道:“我们会妥当安置这把剑的,请长老放心。”
玉荷跟雷鹏站在马车边上,等仆人走后,便对唐宁和司无岫道:“少主,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来的时候三军齐动,浩浩荡荡,回家之时却还是这熟悉的几个人。
谷乐已经率先带着妖军返回妖墟城,等唐宁在唐家堡摆完酒席,他们还要在妖墟城正式进行加冕仪式与立后仪式。
已经正是被唐宁任命为妖族丞相的八哥鸟,天生劳碌命,还要赶回妖城布置一番,等候妖皇和妖后的驾临。
而司无岫则看着玉荷,摇了摇头:“是我们回去,你留下。”
玉荷睁大眼睛:“为什么?少主要把我留在京城,可是有别的任务?”
“没有任务。但是我觉得,有个人已经等你等得不耐烦了。”司无岫看向远处的某棵树上,藏得很深,但瞒不过圣级武者的感应力,“我跟阿宁都要成亲了,他还在我们后面跟着算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成了阿宁以前提过的‘跟踪狂’了吗?”
“喂!”唐宁瞪了他一眼,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慕容独分明是在跟着玉荷。
司同学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不乱吃醋。
不过唐宁也认真地对玉荷说:“其实慕容独人也不坏,就是脾气比较独,不过我想你对他已经挺了解的,不用我多说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如今月魔已除,陛下也闭关去了,你在无岫身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可以去忙自己的私事了。”
玉荷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这……可是我……”
“不只是你,雷鹏也一样。”唐宁也对雷鹏笑了笑,
“你们以后可以选择继续跟着我们,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给你们放一个长假,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思考。”
雷鹏马上举手道:“公子,我就不需要了。我是个大老粗,无亲无故,早就决定要一辈子跟着你们了,而且我和唐家堡的那些人都成了兄弟,要去别的地方恐怕还会不习惯。”
司无岫拍拍玉荷的肩膀:“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玉荷咬着唇,最终点了点头。
于是回去的途上,就剩下唐宁和司无岫,还有赶车的雷鹏了。
圣级武者内力浑厚,司无岫在马背上一按,将内力灌入马匹体内,顿时骏马奔跑起来就跟飞一样,而且仿佛不知疲倦一口气跑个一天一夜也不费劲。
为了不晕车,唐宁还特意让雷鹏赶慢一点,要不然他就只能化形飞在天上自己赶路了。
马车速度极快,饶是唐宁已经让雷鹏减慢速度,仍是没过几天就抵达了卫家庄。
卫庄主见到他们时似乎也并不惊讶:“早就听说你们双双进入圣级境界,打败天下第一与第二的高手,如今看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外公。”唐宁乖巧地叫了一声,“前段时间各地起兵之乱,大家都没事吧?”
“家里人都好得很,阿宁有心了。”卫庄主欣慰地笑笑,领着唐宁往山庄里面走去,“本来外公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回唐家堡,等到成亲的时候再送信过来,请我前去观礼……”
“那怎么行,我们都已经答应外公了。”唐宁看了司无岫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看吧,其实外公早就猜到你会有什么反应,幸好我们来了这一趟,要不然外公他老人家肯定会伤心的。
而卫庄主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什么都看透了似的。对此,司无岫只有三个字可以评价:老狐狸。
一切都被卫庄主料中了。
卫家庄建立在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上,作为世家门派,自然也是很大气的,几乎跟元氏族地差不多大。
若是徒步走一天,必定是逛不完的。
而且唐宁行程比较赶,也来不及将卫家庄的每个地方都逛一遍,只好先把自家亲戚都认全,跟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一路舟车劳顿,你们二人也辛苦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吃完饭后,卫庄主亲自带他们来到一处载满花卉的小院,“这是阿婉从前的闺房,一直有人在打理,你们这回就在此凑合住几日。”
“这个院子已经很好了。”唐宁笑了笑道,看得出来他外公很宝贝这个院子,栽种的都是娘亲喜欢的花。
夜风一吹,小院里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你喜欢就好。”卫庄主一脸慈祥地看着唐宁。
“对了,外公,我们还想问问……”
“关于那两颗蛋的事情吗?”卫庄主道,“你们其实处理得很好,在蛋孵化之前不断为它们灌入内力和妖力是正确的。需要考虑的,则是孵化之后的事。”
“孵化之后?”唐宁愣了一下。
“你们二人还年轻,可想过要如何养孩子?”卫庄主朝他们眨了眨眼,感慨道,“儿女都是债,为人父母,更要多加谨慎。不要做出像我当年那样,来不及识破阿婉身边的噬心狐,导致阿宁与阿婉分别十几年,险些酿成悲剧。”
唐宁心里猛地一跳,他回头看了司无岫一眼,很显然,他们两个都还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
卫庄主看见两人面如菜色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道:“放轻松点,外公不过是吓唬你们一下,你们也太不经吓了吧?”
唐宁:“……”
司无岫:“……”
卫庄主将他们带到小院后,就将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往回走了。
留下唐宁和司无岫,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卫庄主的那番话中。尤其是唐宁,刚吃完饭就觉得自己虚得慌:“我们可是有两颗蛋,那岂不是要养两个孩子……”
司无岫安慰他道:“说不定这两个孩子一出生就生而知之,自带从前的记忆,不需要我们来教养呢?”
“要真有这么轻松就好了。”唐宁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一缕神识就能将他们的记忆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吗?”
司无岫默然片刻,然后把唐宁就地横抱而起,抬脚踹门,将人一把都在床上。
“你……你要干嘛?”唐宁一脸茫然,好端端的说着话,这又是上演哪一出戏码?
“干-你。”司无岫的回答简洁有力,动作也很是干脆利落。
刷刷两下,指尖射出数道剑气,把两人的衣服全都撕成碎片。
白虎铠和妖皇袍早在两人进屋的时候就自动脱离,以免被殃及池鱼。所以去掉外袍之后,两人身上就只剩下一层单薄的里衣,被剑气撕碎后,就真的是“坦诚相见”了。
“司同学,你至少给我留一条裤子啊!”唐宁抓着被子挡住自己的重要部位,瞪着对方道。
“反正最后都是要脱掉的,留来何用?”司无岫挑了挑眉,翻身将他一压,重重地吻上那双柔软的唇。
唐宁欲哭无泪,什么叫要来何用,司同学你会不会太奔放了一点。
一夜耗尽体力,洒落子孙千万。直到晨光微熹之时唐宁终于忍不住将身上的人踹到床下,低声威胁道:“你要是敢再来一次,我就……就再也不给你摸尾巴了!”
司无岫淡定地站起身:“哪个尾巴?”
唐宁咬着牙:“哪个都是!”
他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把头转向面对墙壁的那边:“我要睡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啊!”
唐宁的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司无岫无辜地举起双手,然后上前关切地问,“阿宁,你到底是怎么了?”
“腰……腰上有个东西硌着了。”唐宁倒吸一口气,他刚才倒下的动作比较用力,猝不及防之下就让他闪了腰,被那玩意硌得生疼。
不过疼归疼,唐宁还是好奇地从被子里摸出那个罪魁祸首,一看,差点吓一跳。
那个把唐宁硌得差点腰断的玩意,正是那颗红蛋,而此时的红蛋躺在他的手心里,正微微发烫,上面还出现了几道裂痕。
“该不会我把这颗蛋给压碎了吧?”唐宁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蛋。
司无岫冷漠道:“碎了就拿给厨房,早上做成蛋羹给你补补身子。”
唐宁:“……”
这蛋羹里面装的可是你家先祖啊,司同学你怎么可以如此重口。
“别闹,你快来帮我看一下,他是不是要出来了?”唐宁拉着司无岫,让他过来。
司无岫将手覆在蛋的裂痕上,眉头微皱:“他在吸收我的内力。”
司无岫试图把手拿出来,然而那颗蛋好像不愿意放他离开一样,死死地贴着他的掌心,蛋壳上还散发着微红的光芒。
唐宁见状,想用自己的妖力代替司无岫的内力,让他将手抽开,却被司无岫按住了他的手腕:“不用,让我来就行了。另一颗蛋呢,也变成这样了吗?”
唐宁连忙在衣服堆里翻了一遍,找到那颗白蛋,松了口气:“白蛋没有变化,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司无岫微微点头,看向那颗红蛋,目光中似有挑衅,“想要吸取我的内力?可以,我就看你承不承受得住。”
话音落下,司无岫张开圣域,提起丹田中的所有内力,一股脑地往红蛋中灌了进去。
“等会儿,你这样会不会太激烈了点?”唐宁捧着白蛋,想去阻止司无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血红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亮,刺眼的红光闪烁之后,一个白嫩嫩的婴儿出现在司无岫的双手之中。
司无岫:“……”
这孩子逼着眼睛,但像是没有睡着,感觉气氛不大对劲,小嘴一瘪,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我就说嘛,一缕神识不可能带着完整的记忆的。”
“哎哎哎,你抱孩子的姿势不太对吧?”
“赶紧哄哄他啊,都哭成个泪人了……”
唐宁手忙脚乱地围在司无岫的身边,随后就被司无岫一把将那孩子塞进他怀里:“你说我不会抱,那你来。”
“我也不会啊!”唐宁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里,但是不论怎么小心,那孩子还是一脸很难受的表情,哭得比刚才还要凶猛。“司无岫,这是你生的蛋,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然而全科学霸也没学过怎么带孩子,两人对着一个小娃娃简直是一筹莫展,感觉比遇到月魔的时候还要棘手。
“去找外公!”唐宁当机立断,抱起孩子往外走,“外公肯定有办法。”
就在两人踏出院子时,小院的门口多了两个人。
“二位是……”唐宁回想了下,这两人他在昨夜的晚宴上见过,“四表哥和四表嫂?”
卫家庄人丁兴旺,唐宁的娘亲又是卫庄主最小的女儿,所以唐宁光是表哥就有十几个。而这位四表哥的年纪起码都比他大了一轮。
四表哥名叫卫廉,他和夫人丁氏都属于比较沉默老实的性格,唐宁差点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因为晚宴上他们都坐在角落里,席间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这两人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丁氏目光带着点渴望,看着唐宁怀里的小婴儿,又怯怯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卫廉有点尴尬,却还是鼓起勇气对他们道:“方才我们夫妻二人经过,听见院子里有孩子的哭声,所以过来看看。拙荆以前也有过孩子,或许可以帮他止住哭声。”
丁氏朝两人微微点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唐宁想了想,便将襁褓交给了丁氏:“那就麻烦四表嫂了。”
丁氏连忙小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神奇的是,这孩子被丁氏抱在怀里,不过是拍了几下,就真的不哭了。
唐宁惊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发现小孩哭累了之后就在丁氏怀里呼呼大睡,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丁氏把孩子哄睡着后,想要把他抱进房间里。然而唐宁想起他们刚那个什么完,孩子就突然破壳而出,还没来得及收拾房间,里面仍是一片惨不忍睹,就对她道:“表嫂要是不介意,可以把孩子先放在你们那边吗……”
丁氏欣喜地点了点头,又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卫廉说:“要是你们放心,自然可以。”
暂时把孩子交给卫廉夫妇照顾后,唐宁立马拉着司无岫去找他外公,想问问这蛋怎么突然就破壳了。
卫庄主早在小院里传出婴儿哭声后就等着他们过来,想让他们把昨晚的情形说一遍,却见唐宁脸颊微红,支支吾吾。
司无岫倒是脸皮挺厚:“一晌贪欢,正要睡下之时,蛋壳上就出现了裂缝。那裂缝会吸取内力,我便催动功法,将内力都灌注其中,然后,孩子就破壳了。”
卫庄主脸上也不见有什么异样,认真地和他们探讨道:“兴许是你们二人内力交融之时让那红蛋有所感应,所以会产生裂缝。而本该过几日才得以出来的蛋,又因为从无岫身上获得了大量的内力,直接撑破壳了。”
唐宁惊讶地张了张嘴,还能这样的吗?
“不过孩子都落地了,你们现在后悔也没用。”卫庄主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对他们笑道,“刚才我听你们说起卫廉夫妇,也难怪他们听到孩子哭声会第一时间赶来。卫廉因为从前练功时不慎伤了根本,而他们唯一的孩子也染病而死,孩子一直是他们的心病,这些年为了孩子,他们费了不少心思调养身体,却始终徒劳无功。”
卫庄主看着唐宁,道:“我知道你们眼下还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这两人倒是适合抚养那个孩子,就不知你们是否愿意了。”
唐宁看向司无岫,而司无岫也在看着他,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看卫廉夫妇的态度和作风,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好,希望这孩子能在表哥表嫂的关怀下过得平安快乐。”唐宁轻声道,“我们以后也会时常过来看他的。”
“那是自然,这毕竟是元氏先祖的重生之躯,卫家庄岂能不尽心?”卫庄主调侃着说。
“外公客气了,这孩子已经跟元氏没有关系,他如今的人生是一片空白,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司无岫正色道,“既然交给卫家庄,他日后就是卫家人。”
“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从你体内拿出来的蛋,就由你来为他取个名字吧。”卫庄主道。
司无岫嘴角微抽,现在他最听不得的一句话就是“从你体内拿出来的蛋”,不过他还是尽职地为这孩子取了个名字:“就叫卫却灾吧。”
愿这孩子从此无灾无难,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