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经常偷偷闯进别人家?”唐宁一边跟在司无岫的身后赶往印玺所在的位置,一边用“连心”对他道。
从王家大宅,到昊南城的城主府,再到黄龙的王宫……这回他们又到了公良府,感觉一次比一次进入顺利,他们都快变成专业的了。
唐宁心里有点窘,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啊,他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熟能生巧”。
司无岫轻笑着回应他:“情势所迫,我们也是别无办法。何况这次还是奉旨潜入,就算被人发现,也还有元帝替我们顶缸,阿宁无需担心。”
司同学的这句“顶缸”说得无比自然,就好像根本不觉得他坑了自己的爹。
也不知道元帝听了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唐宁觉得,就算元帝知道了,以他现在的“佛性”,恐怕也不会对司无岫生气。他嘴上说着对司无岫是合作与利用,实际上旁人多少看得出来,他还是有那么点在意司无岫的。
只是这种在意未必能比元帝对野心的执着多,所以他过去二十年来都未曾见过司无岫一面,除了司无岫出生没多久时,想杀又杀他不得的那一次。
想到这里,唐宁足尖使力,往前跃了一段,与司无岫并肩而行,并轻轻握住了司无岫的手。
“阿宁?”司无岫侧头一看,就见唐宁正对他微笑,笑容干干净净,眼底也是一片清澈,看一眼就似乎能让人心情宁静。
“就是突然想拉个手而已,怎么了,有问题?”唐宁偏着头看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小狡黠。
“当然不是,不过若是阿宁可以对我做一点更过分的事情,我还更加欢迎。”司无岫对他眨眨眼道。
这人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得寸进尺的机会啊!唐宁忍不住说:“那我们还是好好继续暗探吧,先把手松……唔……”
唐宁刚要说松开时,就忽然被司无岫拉了一下,两人的身影瞬间没入阴影中,而司无岫又伸出一手悄然捂住他的嘴巴,另一手按在自己的剑柄上。
有两个丫鬟从前面的拱桥上走过,她们的手中似乎端着两个盆,盆中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唐宁皱了皱眉,血腥味里散发着浓烈的妖气,她们手里端着的,是妖族的五脏六腑!
看这妖气浓郁程度,估计还是能够化形的妖族。
妖族的脏腑中蕴含的妖力仅次于妖丹,比妖血的效用或许更好些。
不对……这些妖气之中,其实还混杂了微弱的人族内力的气息!
唐宁的手在微微发抖,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两个盆里装着的,除了能够化形的妖族,还有曾经活生生的人族。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这些东西是给谁送去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月魔!
月魔刚从地宫中逃出,他的魔力接近枯竭,需要鲜活的生命来补充。京城里现在遍地都是武者,公良世家悄无声息地就可以将落单又武功低微的武者抓进府,神不知鬼不觉。
昊南城的薄海平还只是抓妖族回来放血,基本上并不伤害妖族的性命,然而公良世家的做法比他狠得多,他直接杀了人,把活人当成食物,送给月魔去“补身体”!
“唔……”唐宁强压下那种恶心的感觉,迫使自己尽量忽略那两个盆里的东西,集中精神完成他们二人的任务。
这个时候视力和嗅觉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唐宁不由苦笑。
“阿宁,不舒服?”没有看清盆中事物,也只闻到浅浅血腥味的司无岫担忧地看了唐宁一眼。
唐宁摆摆手:“我没事。跟着那两个丫鬟走,说不定就能知道月魔具体在哪个房间了。”
“你可要休息一下?”司无岫问他。
“不用,我还没那么娇弱。”唐宁摇头道。
只不过话音刚落,司无岫身上的白虎铠就飘散出一阵淡淡的幽香,像幽兰,又像檀木,丝丝缕缕遇风则散,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谁也闻不到。
司无岫:“……”
唐宁:“……”
这回白虎铠的反应倒是挺快,唐宁见过它一瞬变色的神技,没想到连香味都能模拟出来。
与之相比,妖皇袍就只是一件能够保存许多老祖宗的神识,能够带人飞上半空,最多再当个导航的朴素袍子而已。
论时髦值,还是拼不过白虎铠啊。
唐宁忍着笑意拍了拍司无岫的肩膀:“我好多了,多谢你……的铠甲,这味道挺好闻的,冲淡了方才的血腥味。”
“血腥味?”司无岫终于意识到唐宁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了,天狐的五感比常人敏锐得多,再加上唐宁的想象力丰富,这一联想就更不得了,仿佛身临其境,更加悲催。
“快走吧,要是我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两个丫鬟身上有问题!”唐宁道。
“被人控制了?”司无岫很快就猜到,唐宁隔得这么远都会被血腥味折磨得差点吐了,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虽然这其中有唐宁较为敏感的缘故,但按理来说,端着如此血淋淋的东西走在路上,她们的反应不该是这么平淡的。
唐宁戳了一下自从来到这边后就变得慢吞吞的小黑。小蝎子螯钳张开了一下,又微微合上,好像对那两个侍女并不太感兴趣。
“应该不是中蛊,就是一般的毒-药或者迷药。”唐宁对这越来越挑食的家伙无语了,居然还看不上毒性弱的“食物”了,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而且它还很狡猾,一开始察觉月魔的存在后跑得飞快,临近了发现魔气太重,就变得犹豫不决,磨磨唧唧地又爬回唐宁的身上,怂得不行。
司无岫一看唐宁的表情,就大致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伸手戳了戳他肩上的小蝎子:“我们能这么顺利,还要多亏小黑,再挑食也养得起,回头母后带你去慕容独那边吃好吃的。”
“咳……你刚才说什、什么后?”唐宁瞪大了眼睛。
“你是妖皇,自然就是它的‘父皇’,那我这个妖后理所当然就是‘母后’了,不是吗?”司无岫似乎对这个称呼还挺满意,一点都不觉得雷,又用指尖碰了碰小黑的脑袋。
唐宁却被雷得里嫩外焦,尽管司无岫平时也常自我调侃妖后什么的,但这跟突然间上升为人父不一样啊,他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而小黑在经过这段时日的升级,即便不用“连心”也能听得懂他们说的一些词汇了,比如“好吃”这个词。
听见有人要给自己好吃的,小黑张开螯钳,用光滑的一面蹭了蹭眼前这个善良的好人,还卷起尾针,以免自己在撒娇的时候刺伤他。
唐宁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天雷交加,变成了现在的一脸冷漠。
算了,你们两个高兴就好。
尽管中间多了一个小插曲,唐宁和司无岫还是及时追上了两个丫鬟。只见她们从桥上下来,走到一座假山前,转动旁边的一根石柱,假山便分成两半,露出一条宽敞的暗道来。
暗道打开时,里面有更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唐宁这回学精了,让妖皇袍给自己的脸上戴了个面罩,能够隔绝大半的腥臭味。
暗道很宽,底下的空间也很大,两个丫鬟刚一踏入,手中端着的盆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卷走,随后暗室里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不够……不够吃的,我还要……”
随着这句话说完,那股力量猛地冲两个丫鬟袭来,丫鬟们没有任何动作,双目空洞呆滞,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是月魔口粮的一部分。
只是这股力量在即将碰到她们时,突然从洞口处涌来一股庞大的妖风,将无数蛊虫凝聚成的两只巨大黑手给拍开,同时裹挟丫鬟飞速离开暗室。
黑手还想追上,此时又有上千道锐利森冷的剑气扫荡而过,绞碎了无数的蛊虫。
“啊……啊啊——”月魔尚未恢复魔力,又遭此重创,连凄厉的叫声都显得气若游丝,充斥在暗室中的魔力骤然被他收了回来。
黑暗中的月魔,睁着一双仇恨的眼睛,看向那两道离开洞口的背影。
唐宁刚跳出暗道,就立刻转动石柱,把假山又恢复了原状。
司无岫则一手捞起一名丫鬟,看向唐宁:“阿宁,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对他进行最后一击?”
以司无岫对唐宁的了解,他的阿宁虽然心善,却不是毫无原则的那种心善。唐宁拦着他,必然有他的用意。
不过就算心里有所疑惑,唐宁让他先撤出来的时候,司无岫连想都没有想,就按照唐宁的意思去做了。
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宠溺,也就只有唐宁才会令司无岫心甘情愿地这么做。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奇怪的预感。”唐宁也皱起眉,眼中也有几分疑惑,“我能感觉到月魔的体内有冕冠的气息,但是冕冠似乎对我毫无反应,准确说来,是对妖皇袍和金杖都没有反应,就像陷入了沉睡一般。”
“会不会是因为千年以来都在镇压月魔,所以冕冠的意识沉眠了?”司无岫推测道。
唐宁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冕冠应当也有自己的意识,也许是长期与月魔对抗,为了减少妖力流失,就选择了自我封闭。要唤醒冕冠,恐怕需要让月魔继续催动体内的魔力,让冕冠产生危机感而苏醒过来,到时候自然就能与妖皇袍和金杖共鸣了。”
“直接杀了月魔,不能唤醒冕冠吗?”司无岫道。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只能杀死眼前这个从地宫中逃出来的月魔,月国遍地封印中的魔神却杀不死。”唐宁摇了摇头,“能杀神的,就只有神。所以刚才我才会有这样的预感,现在还不是除掉月魔的好时机。”
预感这东西有些玄乎,不过当武者的境界变得越来越高的时候,他们口中的预感其实是本能做出的预判,这种预判通常情况下还是颇准的。
“阿宁既然这么说,那我们就暂且让月魔再多活几天吧。”司无岫颔首同意。
他不禁心里思忖,唐宁那句“只有神才能杀神”,该不会是阿宁已经模糊地感受到成神的契机了吧?
武圣之后的境界是武神,然而放眼天下,就算是上古时期,也从未有过对武神的记载,这种说法更像是一种猜测,却根本没有人能到达。
不过若是唐宁的话,司无岫又觉得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家的小狐狸总是异于常人,常常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唐宁对自己的预感倒没有像司无岫那样分析得这么详细,他只是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而已,其实自己也有点不太理解。
所以他也没去纠结,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重不重,要不我帮你背一个吧?”唐宁看向司无岫手中的那两个少女,问道。
因为不想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司同学是直接抓着她们的腰带提起来,幸亏那俩丫鬟中了药昏迷过去,要不然肯定会被勒到吐,全都勒在胃上了。
司无岫摇头:“不重,我一人就可以了。”
“当真?你可不要勉强自己啊。”唐宁道。
“勉强当然是会感到勉强的,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把这两个换成阿宁……”司无岫由衷感到遗憾。
“咳咳。”唐宁看了他一眼,幸好这两个姑娘是晕过去了,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嫌弃。“那也没办法,公良家对她们下药控制,就是打算牺牲她们给月魔恢复魔力的,她们醒过来后已经不可能继续留在公良府了。”
“嗯,我知道。”司无岫点了点头,让唐宁放心,“我会将她们带出公良府妥当安置的。”
不过现在,这两个姑娘还得委屈一下,继续被司同学提溜着赶往下一个地方。
因为他们现在还有印玺没有拿到手。
根据司无岫与元帝的分析,以公良野的执着,他必定会将印玺放在自己身边,至少也是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放印玺的地方不是他的卧房,就是书房。
公良野是个喜欢将所有不确定因素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所以他直接把月魔接到了公良府,月魔所在的假山也离他的房间很接近。
司无岫顺着感应,一路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前。
这房间的门就有普通房门的两倍宽,和皇宫的形制差不多,上面的漆雕也是精美绝伦,考究非常。
“里面没人。”唐宁送入一缕妖气,稍微感受了下,便回头对司无岫点了点头。
“这里应当是书房。”司无岫道。门上还有三重锁,所以根本不需要有人守在门口。
若是印玺就放在书房中,就算守卫是亲信,公良野也不会让他们靠近的。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当中有会开锁的人吗?”唐宁无奈地摊了摊手。
司无岫淡定地把两个丫鬟放在一旁,走到门前仔细看了看:“这三把锁,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名为‘三连环’的锁,巧夺天工。且蕴含五行八卦之数,生生不息,环环相扣,是盗者的克星。”
“看你说得这么清楚,难道你以前开过这种锁?”唐宁惊讶道。
司无岫摇摇头:“没有,我也是从书中看到的。这锁无法用外力破开,门后应该还连着一个阵法,若用不正确的方式开锁,阵法会将偷入者困在里面,让偷盗者无法逃脱,只能等待主人家的制裁。”
“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打开它?”唐宁有点傻眼,听起来好像很复杂很危险,一次失误都有可能让他们被困住。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就这么打道回府也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而且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马上就要天亮,再不去取印玺就来不及了。
司无岫对唐宁笑了笑道:“我没有办法,但是阿宁有啊。”
“我?”唐宁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的聚星盘。”司无岫指了指唐宁腰间挂着的小巧阵盘道。
只见聚星盘上的一组星宿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知道自家主人正在暗中潜伏,所以光芒极弱,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月光的反射。
唐宁惊讶地将阵盘捧起,就见在那星宿周围又更多的星辰亮了起来,每一次闪烁的星辰数目都有定数,而且隐隐中带着一些规律。
唐宁闭上眼睛与阵盘沟通,不过片刻,他便听懂了阵盘想要对他表达的内容,立即按照阵盘上显示的规律,一点点地解开三连环锁。
“咔哒”一声,最后一枚锁环被打开时,整串锁都被唐宁卸了下来。
“打开了!”唐宁惊喜地看向司无岫。
“嗯,阿宁果然很厉害。”司无岫笑着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当心屋内的阵法,我先进去帮你探路。”
说着,司无岫就率先提着剑进入这间书房,而唐宁紧随其后。
公良野的书房也极其大气奢华,收藏了不少的珍宝,多宝阁上摆得满满当当。有的珍宝夜里也会发光,所以房间里倒不显得很暗,就算不用火折能看清楚。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桌案后面的那一面墙的书架,上面全是书,唐宁随意抽了一本出来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名武者的详细资料,从他的出生年月到某年某月暗中杀了什么人,竟然都被详细记载下来,好似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一样。
唐宁看了几眼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排行榜上的高手全都在这样的暗中监视之下,并被天下书局的手下写成书给公良野收藏起来,那就难怪他能把排名排得这么准确了。
这根本就是跟踪狂啊!
“走吧,阿宁。”司无岫摊开后上,将那枚朱红的玉石展开给唐宁看,“印玺已经到手了,是真印玺,我们这便回去吧。”
“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想做。”
唐宁在桌上看了一圈,用妖力模拟出一枚假印玺放进原本的锦盒里。随后他仔细在书架上找了找,终于找到司无岫的那册武者资料,翻阅之后,用妖力将其中的部分内容改了个面目全非。
做完这些后,他把自己和其他相熟的人的资料也找出来,同样改了一遍。
“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唐宁对司无岫狡黠一笑,“我就不信,公良野还能把我们的资料都背下来不成。”
司无岫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阿宁真是聪明,连我都没有想到还能这么做。”
“那是当然的。”唐宁笑得有点小得意。
随后两人不再耽搁,趁着夜色离开。
……
晨曦微明之际,公良野就醒过来了。
他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昨夜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仿佛听了一夜的惨叫声,一睁开眼就是满目的血红。
他揉着额角坐起身,匆匆换了身衣服,便直接往书房走去。来到门口,看见三连环锁好端端地挂在门上,心下稍安。
公良野打开门,绕过门口的阵法,直接走到桌案前,拿起藏在桌角处的锦盒。
打开看时,那枚红玉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温润的光泽令他有些目眩神迷。
公良野将印玺握在掌心里,感受着那微凉的热度,脸上稍稍出现一丝满意的情绪。
接着,他便手握印玺走向前方不远处的假山,转动石柱进入暗室。
暗室中一如既往的充满了肮脏腥臭的味道,公良野不欲深入,只用衣袖掩着口鼻站在入口处:“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月魔并没有回答他。
公良野将眉头又皱深了一分,他自认与月魔不过是各取所需,并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因而对自己被人忽略感到些许不满:“昨夜我特意吩咐管家为你找来两名美貌婢女,另有妖族的脏腑与武者的心肝,难道魔神还觉得不满意?”
“呵……呵呵……”月魔终于开了口,用难听嘶哑并且虚弱的嗓音道,“公良野,你说的婢女,在哪里呢?”
突然间,两只硕大铜盆从黑暗中被人踢了出来,公良野脸色一变,身形一闪,才堪堪避开了那两只大盆。
铜盆打在外头的假山上,发出刺耳的哐啷声。
“你!”公良野眼中顿时充满了暴戾的怒气。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指责月魔,就听见那难听的嗓音嘲笑道:“公良野啊公良野……你看看你手中的那玩意,亏你当个宝贝似的整天捏在手里,但你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可笑啊!”
“什么?!”公良野这才张开掌心,只见在魔气的侵蚀下,那块红玉被一寸寸腐蚀,最后化成了一团灰烬,被幸灾乐祸的月魔轻轻一吹,便散在风里,连一片灰烬都找不回来了。
月魔做出个吹气的口型,看着公良野那愕然震惊的表情,嘴角慢慢往上扯,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简直是捧腹大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公良野隐忍着怒火道,“印玺究竟在哪里?!”
“在哪里?……自然是在该在之人的手里……”月魔缓缓地抬头看向公良野,眼中是沉淀了千年,非但丝毫未减,反而越发浓郁的恨意,“这次我一定会杀死他们,令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且不说公良野那头找遍整座府邸都没有找到印玺和那两个丫鬟,只好憋屈地接受印玺已经被盗走的事实。
此时的京城,较之前两天更为热闹沸腾,人山人海。
原因无他,因为元帝终于从北地回来了!
大军在城外五里地驻扎,仅有元帝和几位将领进入京城。但就算元帝回京时再低调,街上还是挤满了武者与百姓。
除了迎接他们的陛下回京之外,众人还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位在昊南城一夫当关、又在助白虎军平定西北,最后在陛下回京的一路上屡建奇功的司无岫!
由于司将军武功高强,指挥过硬,所以即便众人对风云榜的排名都十分信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提什么第一美人。
而且他们也看不到这位据说非常俊美的天狐军将军,因为他面容被一副铠甲遮掩了大半,铠甲低调干练,却有一股慑人的气势,让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心肝俱颤的感觉。
完全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没关系,听闻这位新任的中军元帅身边还有天下第二美人,唐家堡的小公子,也是令人神往已久的人物!
众人翘首期盼,看了半天,却只看到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龙姑娘,和她身后的修院弟子。再往后看,便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不甘心,又从后往前看,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陛下的车驾,往后就是司将军和宗将军,再就是他们的副将,谷乐跟赵栏,再往后……就是龙姑娘和弟子们。
真的没有唐小公子!
有的人猜测,会不会是唐小公子生病了,所以没有跟随将军们进城。
这个猜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听说唐小公子从来药不离身,说不定是个药罐子。啧啧,病美人什么的,好像也很带感啊……
大概是南方和京城的距离有点远,所以排名上的“蛇蝎美人”在流传过程中,逐渐就演变成“随身携带药物所以他是药罐子”这种奇葩的版本。
“阿嚏!”唐宁坐在路边的一间茶馆里,低头就能看见街道上的热闹境况。
“阿宁莫非是着凉了?”旁边的司无岫往他手边递了一杯热茶。
“你不跟着去行吗,不是说等陛下回宫以后就会传唤你,让你正式入朝?”唐宁看着他道。
司无岫摇头道:“我可没有兴趣当供人观看的猴子,等元帝来找我们的时候再说吧。”
底下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人,司无岫又不是想不开。
“但宗将军好像很享受这样的待遇,可以被百姓们认可,也是一种好事。”唐宁笑了一下,看着司无岫道,“回去以后可要好好感谢代替你坐在马背上的华公子。”
“你真以为那华绅是无私奉献吗,他这次为大军提供的兵器大都制作精良,元帝看在眼里,说不定回宫之后就给他颁个皇商来当当。华绅恐怕还很高兴能代替我在元帝面前露露脸,这活儿适合他。”司无岫不以为然道。
此时的华绅被热情的百姓们砸过来的鲜花薰得头晕,胯-下的战马也有点受不了,打了好几个响鼻,不耐烦地晃着脑袋。
华绅欲哭无泪,死死地攥着手中马缰,生怕这马会一个不高兴把他甩在地上。
这样的话,他代替司无岫混在队伍里的事情就会被揭穿,然后……他一定会被司无岫打死的。
华绅只能祈求队伍快点走过这条街,然后快一点抵达皇宫,他以后再也不要受司同学的胁迫,答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条件了!
百姓们很有热情,就算队伍离开后,街上还是十分热闹,茶馆里也很快就坐满了人,都在讨论刚才路过的一行人。
“宗将军和司将军哪个武功更高,那当然是司将军啊!”一位玉级武者道,“你们不是北地人,不知道满雪城一战,司无岫也是以一人之力对抗天下书局的联军的,甚至连伪圣者都败在他的手上!”
“哇,这么厉害啊!”其余的茶客纷纷露出惊叹的表情。
“那司无岫和三圣比,到底谁更厉害?”有人问那玉级武者。
玉级武者相当坚定地说:“我对司将军有信心,就算是对上圣级武者,他也肯定能赢,他是战无不胜的!”
唐宁听着听着,也不禁勾唇看向司无岫。
司无岫对这种讨论并不在意,他只是见到唐宁这般眉眼弯弯的样子,觉得可爱,想要把人这样又那样一番。
可惜茶馆里的人太多,他也只能捏捏唐宁的脸,以解心头之痒。
那边的讨论越发如火如荼,三圣的忠实支持者都在和那名玉级武者较劲,只是玉级武者说话都有真凭实据,而支持者们却因为从未见过三名圣者,很多事迹也都是听来的,有不少瞎编的成分,怎么厉害怎么说。
玉级武者嘲讽他们道:“你们又没见过圣者,又怎么知道他们有多厉害,而我就是北方人,亲眼见到他是怎么守住我们的家乡的,这样的人难道不比那些什么也不做的圣者更值得敬佩吗!”
这番话让三圣的支持者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在大家心里,圣者都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就连人品也应该是无懈可击的。但是有了对比之后,对比起以一己之力对抗大军的豪迈伟壮,与三圣作壁上观的冷漠无情,这些汉子们吭哧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没准三位圣者只是正好有事闭关,所以来不及去北地支援而已。”
“呵,需要救百姓于水火时来不及,斗法对决替自己扬名时倒是答应得爽快!”玉级武者声音洪亮,几乎吸引了整个茶馆的目光,“我看丹级之上的境界还是改一个名字得了,他们根本配不上一个‘圣’字!”
汉子们仿佛被一颗火星就点炸了的炮仗似的,顿时对那玉级武者群起而攻之,十几个人的唾沫差点没把那武者淹死。
但武者就是坚毅不屈,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也坚决不被他们摁头道歉,再问几遍也是那句:“司将军一定会赢,打败这些道貌岸然的圣者!”
那些汉子们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可以制胜的把柄,对武者嘲笑道:“可你说得再厉害,司无岫终究只有一个人,难道陛下这边只派出他一个高手,让他连比三场吗?”
“就是,陛下这边就算有司将军又如何,司将军才在高手榜上排第几,陛下身边根本就没有高手,三圣稳赢的!”
那些人在玉级武者面前终于扳回一局,兴致勃勃地对他冷嘲热讽,还说了许多不堪的羞辱的话。
玉级武者尽管努力在为司无岫说话,可惜他一个人的声音终究还是压不过其他人,只能气得脸红。
“陛下身边没高手?这话可就说错了。”
唐宁溜达溜达地走到这一桌前,笑眯眯地给两边的人都倒上茶,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令人赏心悦目,不知不觉间那几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全都停下动作,往唐宁这边看。
有妖皇袍的妖力在,唐宁展露在众人面前的容貌只是普通,但再怎么遮掩,那双黑眸中的灵动狡黠还是无法掩盖。
唐宁眨眨眼,对他们抛出一句说足以让整个京城都炸锅的话——
“谁说陛下身边没有高手的?听说陛下这次是要以风云榜的美人榜前三,对战高手榜的前三。哦,不是比美貌,而是比武技。”
话说完,唐宁就将茶壶放在这边的桌上,施施然地把双手背在身后,像一名隐士高人一般离开了茶馆。
而众人则被他这句话砸得都懵了,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再想问他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茶馆门口。
“站住!”汉子们心中一片哗然,想要赶紧追上去,却被店小二拦住了脚步。
“哎,几位客官,你们还没结账呢!”
汉子们不耐烦地丢下几枚铜钱:“别拦着我们,我们还要去找人!”
“可是客官,这些……不够啊!”小二很为难地说。
“不就是两壶茶,怎么还会不够?难不成你们是黑店?!”汉子们瞪着眼道。
小二咽了咽口水,说:“是之前你们隔壁那桌的公子说的,他说包括他和那位玉级武者的账,都算在各位的账上……而且方才我也看见你们谈天说地的,想必都是认识的人,几位客官就别为难我们小店了吧。”
汉子们这才发现,不光是中途抛下一句震惊天下的那位公子,就连之前和他们吵架的玉级武者也不见了!
汉子们感觉气血上涌,捏起拳头咬牙切齿地问:“他们的账……要多少钱?”
“一共一百四十八两。”小二飞快报数。
“多少?!”汉子们惊愕。
“一百四十八。”小二小声重复一遍,然后缩着脑袋道:“那一桌的两位公子不光喝的是本店最好的茶,还点了一桌菜,有芙蓉醉蟹、八宝野鸭、红烧排骨……”
然后小二一口气报了十七八个菜名,最后喘了口气看向他们:“那两位公子已经离开前还说,你们关系极好,都十分钦慕司将军,必会慷慨付账。”
汉子们听后差点没有吐血。
神特么的关系极好!他们只见过一面而已啊!
而且什么叫“都十分钦慕司将军”,他们钦慕的是三圣!
而另一边,在唐宁“语惊四座”的同时,司无岫悄然提溜着那名玉级武者离开茶馆。
武者还沉浸在陛下要以三美人对阵三高手的重磅消息里,不由自主地就跟他们走了一段路,然后才回过神:“二位……为何要带我离开茶馆?在下的账还没付……”
“不用担心,会有人替我们付账的。”唐宁转过身,对那武者笑了笑,道,“多谢你刚才在茶馆替司将军说话。”
“没什么,我说的也都是实话而已。”武者摇了摇头,“两位莫非也是支持司将军的?”
唐宁拉着司无岫的手,站在人声鼎沸的岔路口,回过头。
妖皇袍上的妖力缓缓褪去,露出唐宁本来的面貌,身上普通的衣袍也变成了精致的武袍。
“我们不是支持者,而是参与者。”唐宁看了他一眼,笑道,“对决时见,后会有期。”
随后他跟司无岫在一瞬间就换好了衣服,迎面朝宫中出来宣旨的大臣走去。
玉级武者呆愣在原地,比听到什么三美对决三圣的时候还要懵,等到那两人都跟随大臣早就离开,街道上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时,武者这才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双拳握得紧紧的。
他激动得忍不住在大街上放声喊了一嗓子。
“在那里!”
“那个坑了咱们一百四十八两的混蛋,别让他跑了!”
“快抓住他!”
玉级武者听到后面掺杂着愤怒的熟悉声音,回头一看就知道是刚才在茶馆里的汉子们。他也不傻,看见形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跑,将汉子们远远甩在身后。
一边跑,武者还一边忍不住傻乐。
终于见到司将军本尊,而且唐小公子还跟自己说话了!
京城的大街今日也是繁华而又热闹。
……
喧嚣声逐渐被抛在后面,唐宁与司无岫跟随宫中来使来到宫门口,踏入宫门,终于是来到了皇宫。
跟黄龙寝宫那充满沙漠风情的风格相比,元帝居住的皇宫则是恢弘大气,又处处充满古典雅致的感觉。
与唐宁在感应冕冠时所见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那名大臣恭敬地低下头,对他们二人道:“司将军请随下官去大殿,陛下正召集诸位大臣商议国事。唐小公子因身上没有官职,可先在宫里随意走走,陛下亲口说过,唐公子可以去任何的地方。”
“任何地方,也包括后宫吗?”唐宁故意问。
“可以。”那大臣没有丝毫迟疑,照本宣科地表达元帝的意思,“陛下说了,反正唐公子已经和司将军赐婚,那就是自己人,也用不着避嫌。”
其实元帝的原话是:反正唐宁已是朕的儿媳,那几个草包能去的地方,他一概都去得;就算是那些草包去不得的地方,他也能去,不用特别盯着他。
唐宁点点头,看着司无岫道:“那我随便走走,顺便等你。”
“嗯,我很快回来。”司无岫轻轻捏了下他的指尖。
等司无岫去见元帝后,唐宁也开始在皇宫中随便走动。他倒不是真的想去看后宫,也根本没那些心思。
其实唐宁只是想趁机去地宫看看,可是地宫的位置比较尴尬,正好在元帝的寝宫和后宫之间。因为地宫占地面积较大,入口也有两个,除了元帝的寝宫外,就是临近后宫的那一个。
唐宁凭借当日依稀的印象走到地宫入口附近,还没找到入口在何处时,就听见一人叫住了他:“站住,你是谁?”
唐宁扭头一看,就见一名穿得非常鲜艳,腰间挂着各种玉佩香囊荷包的公子哥被几名侍卫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那公子哥脸上带着一丝倨傲之色:“你见到本殿下怎么还不下跪?”
跪个球,唐宁压根没工夫搭理他,他连元帝都没有跪过,更何况是一看就知道是陛下口中“草包”的一份子的家伙?
他正急着找地宫入口,根本不想和这种路人甲周旋。
“借过。”唐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深得司无岫的精髓,冰冷刺人,令人不寒而栗。
唐宁简直被这草包烦死了,不想搭理这人吧,这人却偏要作死,一挥手让那几个侍卫把他的出路都堵住了。
“你……你是画上的人!”在场的人中唯有那名皇子是没被唐宁的眼神冻住,或许是因为他每日都在端详一幅画的缘故。他倏然睁大眼睛,惊喜地看向唐宁,越看越是惊艳,“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我宫里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唐宁白了他一眼:“那你又叫什么名字?我凭什么跟你走?”
“这位是本朝的二皇子殿下,你这小公子得了殿下的青眼,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还不赶快谢恩!”旁边的侍卫们说。
二皇子元承祖微微抬起下巴,自诩风流地对唐宁笑了笑,还想去摸一下唐宁的小手。
可惜,小手还没摸到,一只通体黑色的蝎子便飞到了他的手背上,螯钳在他的皮肉上轻轻一夹。
“啊啊啊这是什么啊——”元承祖惊恐交加,想要甩掉手上的蝎子,却听见那好看的小公子忽然笑了一声。
“二皇子可要悠着点,这是大月帝国仅有的一只断魂蝎,被蛰一下可是要魂魄离体,永远不入轮回的哦。”唐宁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什……什么!”
元承祖和他身边的侍卫都吓得脸色苍白,断魂蝎的名字他们虽然不熟,但一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侍卫们就算有心讨好元承祖,此时也不敢靠近他们的二皇子,因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蝎子蛰!
元承祖更是吓得一动不敢动,脸上不一会儿就都是冷汗了。
“你……你到底是谁?”元承祖战战兢兢地看向唐宁。
“咦,你有我的画像,却没听过我的名号吗?”唐宁疑惑地眨眨眼,“我可是被天下书局打上了‘蛇蝎美人’标签的人呢,正好今日做一两件符合这个称号的事情来,似乎也不错。”
元承祖一听见这个名号时就两腿发软了,当他看见仿佛整个皇宫里的蛇虫鼠蚁都被眼前的小公子召唤过来时,更是吓得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那些侍卫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一堆蛇蝎中跪地求饶声泪俱下。
这阵吵闹声直接就把司无岫给引过来了。
“怎么回事?”司无岫冷冷地在众人当中扫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