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岫并没有被他笑眯眯的态度打动,反而目光更加冰冷:“你便是那个经常装神弄鬼的书生?”
“是我。”换成一般人,听到对方语气不善,绝不不可能承认得这么快。但书生可不是一般人,脸皮之厚度超出了唐宁的想象,“承蒙殿下挂念,属下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司无岫脸色就像冰山一样,冷冷看了他一眼:“恭维话都省下来吧,我姓司,不姓元,可不是什么殿下。”
“属下也就在私底下这么叫,当着外人的面儿,肯定还是称呼您为公子的。”书生将手掌放在胸口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殿下放心,除了自己人之外,没有外人会知道咱们俩的关系。”
“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也不是我的自己人,少油嘴滑舌了。”司无岫淡淡道,“既然阁下无意相谈,那我们也无话可说。走了,阿宁。”
唐宁“哦”了一声,又看了书生一眼,就立刻紧跟司同学的脚步,准备离开小巷子。
书生连忙追在他们后面道:“等等!殿下……不对,少主,慢着!话还没说完呢,这回在下保证再不油嘴滑舌,一定有一说一!”
司无岫这才转过身:“方监军,你可要说到做到才是。”
“我的本名叫方轻侯,二位可直呼我的名字。”书生笑了笑,对他们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少主不妨随我来,我知道一个好去处,没人会打扰。”
于是书生带着他们在巷子里左拐右拐,或许是因为他对虎翼城比较熟悉,这一路他们避开行人,没有被任何路人看见,走了大约一刻钟才抵达目的地。
那是城中一间比较大的青楼。
红墙绿瓦,布满彩绸,非常奢靡。
唐宁往里看一眼就觉得有点辣眼睛,西北的姑娘穿得真豪放啊,没想到穿越以来第一次去青楼还是跟男朋友一起来的……
然后他的眼睛就被人捂住了。
司无岫声音更冷:“阁下带我们来此究竟有什么用意?”
“哎,你们误会了!这里有我的一个秘密据点,在下并不是来请二位……咳咳,那什么的。”书生赶紧补充道。
在书生的好说歹说下,司无岫终于放下了手,但仍捏着唐宁的下巴,不让他往里看。
唐宁无奈地看着他,他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又不是真的对姑娘感兴趣。
醋劲要不要这么大。
“跟我来吧。”书生在前面带路,熟门熟路地从青楼的侧门进入,一路绕开那些醉生梦死的客人,来到楼上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
老鸨在下面看见了他,也当做没看见似的,并不上前招呼,其他人也是同样。
“我和这里的老鸨有点交情,这个房间也是她为我准备的。”书生打开房门,回头对他们说。
唐宁在心里啧了一声,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能让书生免费逛青楼,真是不能细想。
“对了,我们好像还没跟二哥打过招呼……”唐宁终于想起了这件被他遗忘的事情,一脸的懊悔。
从元帅府出来的时候,他们好像还是一起走的,但司无岫在看见书生后,就拉着唐宁进了小巷子,二哥走在前面,没发现他们的动静。
要是被二哥发现他们又偷偷离开,肯定以为是司无岫又把他拐走了。
回头二哥一准又要郁闷好久。
“没事,我已经暗中让雷鹏回去跟他说了。”司无岫轻声安慰他,“二公子只当我们是在城中随意走走。”
唐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说法肯定还会被他哥误会,以为他们是甩开了他去偷偷约会。
书生在他们进来后便关上房门,绕到屏风后,又从墙上摘下一幅一人高的挂画,露出墙后的一扇暗门。
扭动墙上机关,等门打开后,他才道:“就是这里了,在这里谈话比较隐秘,二位请进。”
暗门后面有一间不算宽敞的暗室,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矮桌。
矮桌旁边有几张垫子,可跪可坐。唐宁随便挑了个位置,盘膝而坐,而司无岫也挑着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书生拿起桌上的茶壶,先揭开盖子嗅了嗅,然后拿出随身的小盒子打开,捻起一点粉末撒了进去:“别担心,这不是什么毒-药。这种草灰是生长在五土坡的一种草药,有净水之效,这青楼里的水多少都有些不干净,我也不敢直接给二位喝。”
唐宁看得新奇,这种能净水的草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或许,唐小公子也想试一试加了料的酒水?”书生半开玩笑道。
“不必了,我不需要。”唐宁飞快道。
没喝加料水的时候那个谁就已经够难缠的了,要是喝了还得了?
司无岫的眼神也有点不快,书生见他一句“我们走”又要挂到嘴边上,就马上道:“哎哎哎,少主别见怪,我这人就是说话不太招人待见,您请见谅,见谅哈!”
“你会不会就是因为总是用这种口吻说话,白将军才会怀疑你是奸细的啊?”唐宁怀疑地看着他。
“你们从他那里听说了?他果然以为我是那个奸细。”书生摇摇头,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白将军怀疑。
唐宁奇道:“你就不觉得委屈冤枉吗?”
“当然觉得了,我觉得自己可冤了!”书生马上道,并作出一副非常心碎的样子来,“我为少主鞠躬尽瘁,暗中执行陛下交付的任务,谁知道会顾此失彼,引来元帅大人的猜忌呢?”
“那些事情真的都是陛下让你做的?”唐宁问。
“王家大宅那次是,卅山城的那次也是。”书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过最开始天湘修院附近东郊村的时候,却是我自己想要来见见二位的。”
“可是进入昊山秘境的路引不是你给我的吗,就夹在那本画册里。”唐宁狐疑地看着他。
如果真如书生所说,东郊村的那次只是来打个招呼的话,那他怎么会提前将这东西交给自己?
“陛下当时只说是想办法把那东西送到少主手上,可没有限定我用什么方法。”书生面带笑意,又对唐宁眨了眨眼,“怎么样唐公子,在下的画技还不错吧?”
唐宁虽然不想给对方泼冷水,但考虑到在场的人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见识过书生的画技,唐宁还是老实回答:“其实你的画技……真的挺一般的。”
书生愣了一下,脸上的兴致勃勃顿时减了大半,有点蔫。
“不过你的诗还不错。”唐宁又补充道,以免打击到书生自尊心,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谈话。
书生表情黯然:“作赋算得了什么,要挤进陛下身边成为股肱之臣,官场中人哪个是不通文墨的?可是画画就不一样了,将来就算被罢官,还算是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那……那你再努力磨练一下画技吧,我看你的水平和街边画商卖的画也差不了多少,假以时日一定能在绘画界占据一席之地的。”唐宁安慰他道。
书生似乎觉得这话还挺受用,脸上又恢复了笑意:“那就承唐公子吉言了,以后我会多为二位画像,磨练自己的画技!”
“我们就算了,你其实可以画别人的……比如白将军,他的画像在西北肯定很畅销。”唐宁赶紧提议道,辣眼睛的画像他已经看得够多了,实在不想再添几幅。
没有肖像权的时代真心苦啊,想维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书生摸了摸下巴,对唐宁的提议并不排斥:“也行,画白将军的时候,就不能拿美人的画法了,得用门神的画法,也是一种修炼。”
司无岫见再这么说下去,下一步书生都要带着唐宁讨论起画纸颜料来了,话题已经不知歪到了何处。不由冷声提醒道:“方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书生连忙转过头道:“对,我差点忘了!少主请见谅,我一说起这些事情来就容易忘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哦,白将军怀疑我是奸细的事,可我怎么可能是奸细呢,少主应该对此最为了解……”
“既然不是你,那奸细到底是谁?”司无岫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我也不知道啊。”书生摊着手道,“我这一年到头东奔西走的,对白虎军的事情知道得不多。而且监军是上头派来的人,白虎军的人都不待见我,我也无法融入军中,更别说查探什么了。”
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白将军谁也不怀疑,就怀疑书生,而书生明知自己是清白的,却无法解释。
因为这牵扯到他的秘密任务,而且还跟司无岫有关。
“既然元帝不曾限定你的方法,为何你不直接将东西交给我,传递一个消息也要拐好几个弯?”司无岫冷冷道,“你这不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么?”
“话是这么说,可若不那么做,我又怎么能通过这一系列的举动来判断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书生意味深长地说,“虽然如今朝堂上还看不出什么风向来,但私底下世家都已经开始站位,陛下的情况不光我们这些心腹知道,就连世家也隐隐有所耳闻。既然陛下让我暗中相助,我总要知道自己未来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然后呢,你看出什么来了?”唐宁问他。
“别的就不说了,少主几次三番遇险都能逢凶化吉,还能得天狐作为伴侣,那是吉人天相,帝星之命啊!”书生夸张地感叹道。
司无岫凉凉道:“这么说来,你这一路上,都是在考验我了?”
书生:“……”
“这可真抱歉,你愿意认我为主,我还不想要你这样的手下。”司无岫轻笑了下,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只是嘴角冷冷一勾,无端的令人感到一股寒意。
“我错了。”书生立马改坐为跪,恨不得以头抢地:“我错了,少主,原谅在下这回吧……”
司无岫根本不搭理这茬,而是继续问道:“元帝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底下的世家又是如何站位的?”
书生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对他们道:“陛下如今身体的情况有些反复,他数年前练功时出过岔子,至今尚未痊愈,近年来内伤又更加剧了。不过陛下目前暂时还没出什么事,修为似乎也没受什么影响,武功还是那样高得可怕,所以世家也不确定陛下身体情况究竟如何,只敢私底下支持皇子。”
他看了眼司无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暗道这对父子还真像,对毫不关心的事情总是一副默然的态度。
停顿了下,书生又道:“如今呼声最高的是皇后宗氏所出的二皇子元承祖,和贵妃杨氏的三皇子元承业,剩下的再如何拉帮结派也不够看的,最后就是……”
书生又看了一眼司无岫,吞了吞口水道:“本该取名为‘元承岫’的少主。”
据说当初这个名字是陛下亲自选的,可是消息透露给司夫人之后,那位夫人直接给“元”字添上一笔变成了“无”,“承岫”也变成了“无岫”,明摆着就是要与陛下划清界限。
也不知道陛下后来差点亲手将司无岫杀了的事,和这有没有关联。
唐宁在一旁托腮听着,越发觉得司无岫的爹娘之间必然有一场狗血虐恋,当年的真相说不定比小说还要曲折离奇。
“那朝中有多少人是知道无岫,又选择支持他的?”唐宁好奇地举手问。
“这……”书生卡了一下壳,对他们说实话道,“顶级世家之间早就知道了少主的存在,不过他们并没有将少主算在皇位的竞争者之中。”
唐宁看了一眼司无岫,见他并不在意这种事,不由笑了一下:“我也早就猜到了。”
世家都是人精,他们只会支持那些会给家族带来利益的皇子,像司无岫这样身份都还得不到承认的私生子,必然会被他们排除在候选者之外。
不过唐宁也不会替他感到可惜,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司无岫追求的东西。
司无岫轻轻捏了捏唐宁的尾巴,从根部摸到尾巴:“我既不被看好,还能被后宫联手刺杀,如此点背,阿宁还笑得出来?”
唐宁用尾巴扫了扫司无岫的手背,对他眨眨眼:“没关系,我也经常被魔神刺杀,咱俩扯平了。”
司无岫好笑地又捏捏他的耳朵。
书生在一旁感慨道:“二位真是情比金坚,只羡鸳鸯不羡仙!”
“行了,你别乱拍马屁了!”唐宁哭笑不得,这么生硬和尴尬的马屁,就连雷鹏都说不出口啊,建议你跟白虎铠学一下。“陛下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你还是给一句准话吧。”
“唐公子为何这么问?”书生微笑着看向唐宁。
“后宫对陛下的身体情况是最敏感的人,他们能在昊山弄出那样的动静来,总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的,联手打压一个对他们几乎没有威胁的人。”唐宁道,“况且,你还是陛下的心腹,按理来说应该保持中立,可你现在不也站位了吗?”
司无岫垂眸摸着唐宁的尾巴,帮那条柔软雪白的尾巴顺了顺毛——小狐狸在自己面前还是呆呆的,在别人面前终于有点狐狸的样子来了。
书生唇边的笑容变得更深,对唐宁投去赞许的目光:“唐公子分析得极是,且大体上也说得差不多对,不过还有一点细节不太对。”
“愿闻其详。”
“首先以陛下的能耐,他不会让后宫完全掌握他的情况,后宫对陛下的一切猜测,都是无凭无据的。其次,陛下虽然从不提起流落在外的少主,却始终关注着少主的一举一动,否则也不会暗中给我命令了。后宫之人最擅长捕风捉影,哪怕没有根据,也能猜出陛下对少主的关心,自然对少主除之而后快。”
书生顿了顿,又接着说:“最后,辅佐少主,是陛下的密旨。恕在下擅作主张,居然大胆考验起少主来……”
结果司无岫通过了书生的考验,书生却没有过司无岫这一关。
唐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陛下的情况……确实如唐公子所言,不大好。”书生微微叹了口气,“旧伤反复,又要日夜操劳,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陛下,连个安心养伤的环境都没有。”
“他还能坚持多久?”司无岫问。
书生答道:“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
这对武者来说确实有些短暂了。
司无岫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唐宁暗中捏了捏司无岫的手,不管表现得有多不在意,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不可能完全没有触动,唐宁还是希望他别太难过。
司无岫唇角微牵,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轻轻一划。
唐宁被激得差点跳起来,尾巴都炸了毛,突然在别人敏感的地方挠一下是会要命的啊!
亏我刚才还真情实感地去安慰你!
书生面朝京城的方向摆出一副忧思远望的表情,没有留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唐宁很想提醒这书生,暗室里面没有窗户,他入戏再深也还是非常出戏。
“既然那个男人还能再活个至少三年,那也就不需要我操心了,我和阿宁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司无岫准备站起身。
“稍等稍等,先别急着走啊!”书生立马上前拦住,想要按住司无岫的肩膀,却被司无岫轻松闪过,双手并指朝书生的穴位点去!
书生面色微惊,连忙侧身避开,凌空转了个身,脚还未落地,司无岫第二招便贴着他的颈侧而来。
司无岫双手迸出两道剑气,虽然不如他持剑时的剑气来的凌厉,却也同样不可小觑,稍有不慎就会皮开肉绽。
书生心下惊骇,匆忙间又避开一招,足下发力,踏上桌面借力跃向天花!
桌面上的茶杯一阵颤动,杯中的水溅到了桌面上。司无岫挥袖一震,将一杯茶扫向了尚在空中的书生。
唐宁见这两人在狭窄的房间里还能你来我往过了好几招,一边感叹司无岫出招精妙,书生也躲得巧妙,另一边连忙抱着自己的脑袋往旁边躲去,以免被殃及池鱼。
司同学打起架来有多可怕,唐宁可以用自己过往和对方切磋时的惨痛教训作为证明。
哐当!
说时迟那时快,司无岫扫出的茶杯在砸到了天花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书生双脚在天花板上稍稍一点,又借力躲到一边,避开了茶杯落下的方向,却还是不慎被茶水溅到了脸上、身上。
“咳,少主武技果然高超,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书生略显狼狈地落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水,又朝司无岫拱了拱手。
司无岫轻轻弹了弹衣袖,淡淡瞥了他一眼。
“不过我真的还有话没说完。”书生举起双手,略带敬畏地看了一眼司无岫。
不敢强留对方,他只好做出一副恳谈的表情。
“实不相瞒,虽然我已经想好将来被罢官时可以靠卖画为生,但并不是现在。白虎军中有奸细,大家都认定那个人就是在下,我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而那奸细却利用我当挡箭牌,暗中行事,长此以往,西北定然会落入妖族的手中……”
“所以呢?”司无岫淡淡地问。
“所以,在下想请少主帮忙找出这个真正的奸细。”书生一揖到底,对两人道,“何况,这次正好有个出兵的机会,出兵之地与少主、唐公子的目标基本一致。”
“五土坡?”唐宁立即反应过来。
“正是。”书生从房中翻出一张西北的疆域图,用袖子草草擦干桌面上的水迹,将地图摊开给他们看,“上个月白虎军接到斥候回报,说在百里原附近发现了妖族大军在秘密集结。百里原距五土坡非常接近,有军中斥候做向导,也不容易在大漠中迷路。”
司无岫看了他一眼:“你想用这个作为条件,来换得我们帮你找出奸细,这算盘也未免打得太响了吧?”
“就是,难道我们不会自己去找向导,只要是在西北当地生活了许多年的人,应该都能胜任。”唐宁也没那么容易被书生绕进去。
只用一个向导就让他们帮忙找出连书生自己都找不到的奸细,也太坑了吧!
司无岫都没这么坑过别人呢,好歹他给的甜头还是蛮足的,足以令人动心。
书生咳嗽了声,又将怀里的宝贝盒子拿出来:“这种可以净水的草木灰,名为絮絮草,是五土坡独有的一种草药。这种草药只在甘泉水附近生长,而两位的下一个目标,不正是五土坡的甘泉水吗,我可以带你们去。”
“不光要带路,你还要将絮絮草和甘泉水的路线图都画下来。”司无岫扣了扣桌面,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反而是唐宁不太信任地看了书生一眼,悄声对司无岫道:“你让书生去画,他能不能行啊?”
书生不会把那个草药也画成牡丹花的样子吧?
书生不太服气道:“画人不行,画一株草在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你现在画一个?”唐宁看着他。
“这……这个在下还要再酝酿一下,仓促作画没那么细致,等我回头仔细画出来,明日再奉送给二位!”书生想抬头看一下天色,奈何暗室里没有窗户,只好道,“何况时辰也不早了,二位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其他人也会担心。”
书生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推开暗室的门,送他们出去。
结果刚走出房间,就见一道柔丽身影坐在房内,除了司无岫之外,唐宁和书生都是惊了一下,想起他们还在青楼里,还以为这是青楼的姑娘!
这个时候,姑娘放下手中的一杯水,转过身来:“少主,公子,你们谈完了?”
听到声音,唐宁才反应过来,这姑娘原来是玉荷!
唐宁仔细看了她一眼,发现玉荷穿的衣服跟她今天穿出门的不一样了。
平时她穿的都是便于行动的骑装,包得还挺严实,而且几乎从头到脚都有玄机,和唐宁一样喜欢在衣服里缝满了暗袋,装各种各样的秘药。
但是这会儿她却穿得相当奔放,□□半露,唐宁甚至都不敢往她脖子以下看!
他很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司无岫微微皱眉,玉荷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属下本来是想悄悄进来的,但是被老鸨发现,她非要属下换上这套衣服,说是没有正经人家的姑娘会来逛青楼的,被人看见会引人怀疑。”
“罢了,先离开再说吧。”司无岫对她道。
玉荷如蒙大赦,立刻准备往外走,决定回去以后马上换掉这套轻飘飘凉飕飕的衣服,还要把身上那股廉价香粉的味道给洗掉。
然而在走之前,她终于仔细看清房间里第四个人的样貌,和书生的视线正好对上。
“你是……”玉荷拧起眉毛,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玉荷姑娘吧?”书生并不觉得意外,或许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司无岫身边会有什么人,所以这时见到同为元帝手下的玉荷也并不惊讶。
“原来是你。”玉荷虽然从未见过书生,却也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始终在暗处与少主透露消息。
她在王家大宅查了半天,还没查出书生的来历,令她心头沮丧之余,又非常的不甘心。
今天见到真人,玉荷更是感觉到内心有一把熊熊大火在燃烧——这大概是对同一职业的对手产生的竞争心理。
“久仰。”玉荷微微抬起下巴对书生道。
“幸会。”书生也是一脸的假笑。
司无岫不管两人之间的暗中较劲,他直接拉着唐宁离开:“我们回去吧,再晚一点,你二哥恐怕要满虎翼城的找你了。”
“哦,好。”唐宁小跑着跟上他。
……
第二日,书生果然找人把两幅画送到了唐宁他们暂时落脚的客栈。
经过玉荷与慕容独的检查,书生画的絮絮草和古籍记载中的特征相差不远,除了线条有些扭曲以外,其实也没有画错。
而地图也得到了当地几位年迈跑商的认可,他们都是去过五土坡的人。
证明书生没有对他们说谎后,司无岫就同意了这个条件交换,和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最迟几日后,白将军就会召集至少三千人的先锋军,向百里原进发。”书生对他们道,“我打算请你们来当我的亲兵。你们也知道,由于我身份特殊,平时不喜欢身边有人,而且我在军中也没什么人缘,分给我的那些兵士都是来监视我的,所以我都给退了回去。”
司无岫略加思索,问他:“不是说百里原有妖族大军集结吗,白寒星敢只用三千人来应对数目未知的大军吗?”
“还是少主一针见血啊!”书生苦笑了下,“白将军定然不止这三千人,但他对我说的时候是三千,恐怕他以为我是奸细,想通过我向妖族报信,让妖族有所行动,再反过来对妖族前后夹击。他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重挫妖族一把,顺便将奸细揪出来……计策是挺好的,可惜,没有用啊!”
唐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指,白将军的这个计策,定然是已经和其他部下商量过的,所以真正的奸细也是知道实际派出的人数的……但是这样一来,那妖族岂不是依然更胜一筹?”
“正如唐公子所说,这次行军,如果不能想办法将奸细找出,破坏妖族诱敌深入之计,那么白虎军必然要败,而且还是大败!”书生正色道。
“那也不能让少主给你当亲兵吧?”玉荷有点不太乐意,撇了撇嘴道,“何况我们这几人都已经在白将军那里留下了英雄高义的印象,而你在他心目中是个奸细,那岂不是会坏了少主的名声?”
书生嘴巴微张,饶是他舌灿莲花,面对玉荷如此犀利的问题,他竟然无言以对。
“要不……就说,几位是担心我会在行军之际为妖族通风报信,特地自发地来监视我的?”书生弱弱地提议。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司无岫摸了摸下巴道,“回头我们就去跟白将军说,听说城中要出兵,我们也想尽一份力。白虎军过去人数锐减时,也曾经花钱请高手武者坐镇,算不得违反军中律例。”
“这样好,白将军只会以为我们是来帮忙的,不会把我们和书生联系在一块。”唐宁赞同道。
大家都赞同,书生自然也不得不赞同,虽然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仔细一想,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孤家寡人不受待见的存在啊!
书生表示很心酸,可惜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只好在心里宽慰自己,帮陛下办事,牺牲一点名声算得上什么呢,何况少主还在暗地里帮着自己。
主意商定后,书生照例偷偷从客栈离开,不让别人发现他和司无岫等人有任何接触。
隔天一早,唐二哥也代表唐家堡的弟子们去拜访了元帅府。
这个主动请缨还是交给他二哥来干比较好,二哥一看就是个正义热血的好青年,相当的正派。
白将军在听完唐二哥一番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后,也一时热血上头,还给唐二哥跟司同学都封了个不怎么值钱的副尉——按照白虎军的规定,监军身边可以有两名副尉,若干亲随。
“为什么你们都有官做,我就只能捞着个亲随?”唐宁在听说之后,拿着司无岫从白虎军那里收到的副尉令牌翻来覆去地看,略羡慕。
“阿宁都是要当妖皇的人了,还在乎一个副尉官职做什么?”司无岫好笑地把令牌从唐宁手中拿走,握着他的手在掌心里挠了一下,“而且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副尉。”
“那你想当什么,殿下吗?”唐宁故意问他。
“那要是看什么殿下了。”司无岫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如果是元帝宫中的殿下,他有那么多个儿子,殿下这个称呼也不见得有多值钱。”
“那还有别的殿下吗?”唐宁奇怪地问,司无岫连皇帝的儿子都不想当,那还有什么身份能让他得到“殿下”这样的称呼?
司无岫轻轻捏了捏唐宁的耳朵:“我比较想当‘妖后殿下’,这个既是独一无二的称谓,又能和阿宁长相厮守。”
唐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瘫在司无岫身上半天起不来:“你要是妖后的话,那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后!”
“嗯,所以就更需要有个人来管着我,以免我去祸害苍生。”司无岫捏起唐宁的下巴,和他目光相对,“阿宁,待这些事情都结束,你我便成亲吧?”
“……”唐宁抿抿唇,在那道炽热目光的注视下,终究是点了点头。
司无岫目光温柔,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他低头在唐宁耳畔说了句话,唐宁稍稍一愣,然后耳朵动了动,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不由自主地在对方的身上扫来扫去。
司同学的情话水平一定是又升级了,差点让人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