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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第 111 章(1 / 1)

我这么可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

大门中间吊着个血淋淋的人,身上流下的血已经把沙地染红了一大块。

是麻子脸。

刘成额前冷汗直冒,若不是胡杨林那边的栅栏缺口被封了,他不会冒险走这里。

他捏紧了肩头装着五十两纹银的包袱,没敢多看半死不活的麻子脸,径直走到当值的守卫跟前,递上对牌:“军爷,我火头营的,出去办点事。”

守卫接过对牌看了看,又瞥了一眼他身上的鳞甲兵服。

刘成被守卫那个眼神看得心头发毛,这套鳞甲兵服是他为了躲避虎步营的追捕偷来换上的。

他心中正忐忑着,就见那名守卫向着身后一招手:“这里有个奸细!绑了!”

守卫们瞬间围了过来,几十把长矛齐齐对准了刘成。

刘成吓傻了:“我真的是火头营的人,灶上的李头儿还是我师父……”

守卫冷笑:“你是火头营的人,怎穿着步兵的鳞甲?”

西州大营只有上战场作战的兵才有鳞甲兵服,火头军远离战场,只负责在后方做饭,所以并没有配置鳞甲兵服。

刘成百口莫辩,他换上这身兵服才好不容易避开虎步营,怎料距离出营只有一步之遥却被当成了奸细。

一想到李厨子若是也死了,他身上背的就是两条人命!

刘成眼神一恨,撞倒一个守卫不管不顾就往大营门口冲过去。

“抓住他!”

门口的守卫从封朔大军入驻西州大营那天起,就换成了辽南军,个个都是沙场上爬摸打滚过来的,见刘成要跑,长矛一掷就刺中了他左腿。

刘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包袱里白花花的银子全洒了出来。

“银子!我的银子!”

他像条疯狗,把银子全揽进自己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营出口,眼底血丝都迸出来了,拖着受伤的左腿向着大门处爬去:“我有钱了,我要出去,我要过好日子!”

守卫们上前,毫不留情用手中长矛扎进了他右腿。

两条腿都被扎穿,刘成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但依旧死死地抱着怀里的银子不肯松手。

他满目绝望看着西州大营外的天。

太阳彻底隐进了云层里,乌云蔽空,似要下一场大雨。

***

邢尧匆匆走进大帐,“主子,那个火头军的共犯抓到了!”

封朔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来,他着一身玄裳,襟口用赤线绣了蟠螭翻云纹,头戴金冠,腰束玉带,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是一贯的冷然。

“问出些什么了?”

邢尧简要把刘成跟春香为了那五十两赏银,唆使麻子脸谋害姜言意的事说了。

封朔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几个罪奴的勾心斗角他并不感兴趣,直接道:“胡杨林栅栏处的缺口是谁弄的?”

这才是他一大早派人去抓刘成的主要原因。

栅栏处木头裂口是旧痕,显然这个缺口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了。

哨楼存在视线死角,死角处还有隐蔽通往外面的通道,这样的军营简直就是个笑话!

昨夜审讯了麻子脸,麻子脸说在昨晚之前他都不知道那里有个缺口,是刘成告诉他的。

邢尧道:“姓刘的火头军受不住刑,全招了,那缺口就是他弄的。樊威的小儿子是个好酒色的,几个月前抢了一批良家女到军中取乐,其中有个番邦女子很是得宠,但不知怎的看上了姓刘的,番邦女子撺掇他弄了这个缺口,以便二人到胡杨林偷.情。”

樊威在任时,军中虽有营妓,但也不是全无规矩,过了亥时若还去狎妓,会被罚鞭子。

且营妓不足百人,军中大小将领都有数百个,可谓是僧多粥少。刘成一个小小伙夫,挤破了头也轮不到他,番邦女子主动勾搭,这等美事他岂有不应之理。

他靠着晚上给那些营妓们带宵夜,顺便一度春风,很是过了一段快活日子。

封朔越听面色越难看,到后面脸上已经阴沉得滴水,“即刻捉拿番邦细作。”

以营妓身份混入军营,又开出一条暗道,不是细作是什么?

邢尧躬身抱拳道:“属下审完姓刘的伙夫就命人去了。”

封朔面色稍缓,吩咐道:“把营妓名册拿过来。”

他昨晚取了西州大营营妓的名册,还没来得及看。

邢尧从一旁的高几上找出册子递给封朔。

封朔一目十行看下去,发现没有在官府登记罪籍的营妓竟有十余人,其中四人都没法提供准确的户籍信息。

他从名字上辨出四人中的一人就是那个番邦细作。

封朔把余下三人用朱笔圈了出来:“派人盯紧她们。”

邢尧应是。

他接着往下看,目光在名册最末的“姜花”这个名字上停顿了片刻。

所有营妓中姓姜的只有这一个,想来她就是火头营那个厨娘。

名册上她的户籍地址写得十分详细,不像是作假。

但登州奉仙郡前年闹瘟疫,死了好几个村子的人,官府为绝后患,直接放火烧村。

郡守怕死太多人朝廷怪罪,伪造一册新户籍,只保留了那几个村子一半人的户籍。原先的户籍册销毁后,村子里另一半的人姓甚名谁根本无从查证。

这户籍填的不可谓不高明。

封朔凤眸微眯,如果这个“姜花”是伪造的身份,他倒有几分欣赏那个厨娘的才智了。

他指尖在名册上轻轻敲了敲,问:“姜家嫡女的事查得如何了?”

邢尧恭敬回道:“京城的探子来报,姜家嫡女被送到这关外军中充妓,只因与她庶姐有诸多龃龉,她庶姐进宫后得了皇帝的宠爱,皇帝为给宠妃出气才下此暗令。”

“轰——”

帐外一道雷声响起,冷风吹动帐帘,耀白的闪电映在封朔脸上,他神情甚是讥讽。

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眼底仿佛淬了冰,唇边凝着一抹轻嘲:“不愧是那人的宝贝孙子,在这种手段上,祖孙两还真是一样的路子。”

当今皇帝的祖父,可不就是先皇么?

邢尧不敢接话。

封朔扔下手中名册,整个人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眼底浓郁的讽刺下藏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他道:“让你查前些天死的人是不是姜家嫡女,查得怎么样了?”

邢尧这才开口:“属下问过当日收尸的两名将士,那天营妓们都去了火头营,只有一个夜里咽了气的。二八年纪,容貌中上,额头上有疤,营妓名册中也没有她的名字,跟姜家嫡女颇为吻合。”

“不过管理营妓们的郭小旗刚上任,不知她是何时被送来的,属下今夜再去找营妓们问话。”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豆大的雨点打在帐顶的帆布上,发出“扑扑”的响声。

封朔显然没耐心再等,他散漫的声线里藏着冷意:“挖坟,开棺验尸。”

眼前不知为何浮现起月夜下那个小厨娘精致的锁骨和半个圆润的肩头,以及那条水红色的延伸至雪白脖颈后的兜衣系带,没有一丝血色却叫人想一亲芳泽的樱唇……

封朔眸光微敛。

如果死的那个当真是姜家嫡女,那么这个“姜花”,极有可能也是细作。

还是一个试图魅惑他的细作。

想到这个细作或许还掌握着能让他恢复味觉的法子,他眸色更深沉了几分。

天底下再没有比他好说话的人了,但前一秒还跟你推心置腹谈笑风生,后一秒就能眼都不眨砍了你脑袋。

军汉们后背冷汗连连,嗫嚅道:“池……池军师?”

“诶,你们认得我啊?”

池青吸溜一口面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莫不是他长得太俊了?

军汉们心跳如擂鼓,火头营开设私灶有违军规,前任大将军在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新上任的这位号称活阎王。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前些日子才因军中营妓点了那第一把火,火头营私灶或许就是那即将点燃的第二把火了。

池青瞧着一个个身高八尺的汉子见了他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顿时失了兴趣,暗怪封朔凶名在外,弄得他这么和蔼可亲的人在军中人缘都不好了。

他拍拍袍子上的尘土起身,留下一句“今晚我也去火头营尝尝鲜”,就端着面碗溜溜达达往封朔所在的大帐那边去了。

几个军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池青进帐的时候,封朔刚从演武场回来不久。

为了演武方便,他今日穿的一身明光轻甲,长发被玉簪束起,银甲衬得他眸色更显浓重,一双凤眸眼尾上挑,看人的目光总是冷冷的,叫人不敢直视。

若说败笔,约莫就在他那张脸上,实在是比起女子也不逞多让的美艳,好在因着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瞬间凭添几分英气。

封朔的相貌随了他那有着祸国妖妃之称的母妃。

宫中甚至传出过流言,说是封朔十二岁那年,一位番邦王子来京拜访,见着封朔惊为天人,以为他是位公主,求着先帝赐婚。

这流言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封朔的确是在十二岁时不知何故,怒杀了前来朝拜的番邦王子,还因此触怒圣颜,被贬去军中历练了五年。

他厌恶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

在先帝重病不能临朝的那段时间,皇长孙代为监国,拥护皇长孙的大臣觉得如今皇长孙得势,在朝堂上挖苦他男生女相,直接被他在金銮殿上拔剑砍下头颅,满朝文武具是震惊。

池青在封朔手底下多年,自然知晓他的喜恶,视线没敢往他俊美非凡的脸上多瞟。

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后,一边埋头吃面一边问:“今日训练西州大营那五千精兵感觉如何?”

他过来时已瞧见从演武场回营用饭的将士们,一个个累得跟狗似的互相搀扶着才走回去的,约莫能猜到封朔的训练有多惨无人道。

封朔想起那群软脚虾一样的兵,面上的神情就更冷了些:“一帮饭桶,若是北戎来犯,全是等着被人砍死的废物!”

池青嘴里塞着面,含糊不清道“这不早在你预料之中么,毕竟樊威那老匹夫怎可能真留一队精兵给你?”

封朔皱了皱眉,他实在是看不上池青这副吃相,好歹也是他身边的头号幕僚,整得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外人见了怕是以为他苛待麾下幕僚。

良好的教养让他没说池青什么,只道:“明日让西州大营的所有兵都跟着辽南军一起训练。”

“西州大营的兵哪能跟你一手带出来的那些兵比?这么个训法,西州大营这十万人,没给累死也给逃光了。”池青开始吸溜,那声音在封朔听来实在是刺耳。

封朔刻意忽略了他的吸溜声,冷着脸道:“本王没说以后也让他们一起训练,至少让这群饭桶看清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在哪里。”

他总不能接手十万散兵游勇,就让这十万大军继续废物下去。

“王爷英明。”

池青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端起碗咕噜咕噜喝面汤。

今天火头营做得面好吃,汤也浓香醇厚,甚得他心。

封朔忍到现在,耐心早已告罄,从案上摸起一册兵书就砸了过去:“要舔碗就滚出去舔干净了再进来。”

池青赶紧乖乖放下汤汁都喝掉大半的碗,小声咕哝:“汤好喝,里面还有好多肉末呢。”

封朔横他一眼,他立马不敢嘀咕了,老实巴交开始说正事:“目前查到的暗钉只有五个,都已经解决了。陆学士在御前叩长阶为其嫡子求情,触怒圣颜被罚闭门思过。但您派去示好的人,陆学士连门都没让进,礼也没收……”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看了封朔一眼。

但封朔面色如常,似乎早料到会如此。他手指轻敲着桌面,不急不缓道:

“陆家是纯臣才能世代鼎盛,如今小皇帝既动了陆家嫡子,就说明他开始猜忌陆家。兴许小皇帝贬谪借陆家嫡子,就是在试探陆孟学的忠诚,不然他何故要把陆家小儿贬至西州?”

经封朔这么一点拨,池青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

陆家嫡子被贬西州,陆家若是一心表衷,兴许被新帝冷落个几个月,就能让新帝试探出陆学士的衷心。

但他们一送礼,不管陆家收没收,以新帝多疑的性子,对陆家的怀疑都是只增不减。等哪天他们的人不再送礼去陆府了,新帝也不会觉得是他们放弃了,而是认定陆家已被他们收买。

封朔这一招,简直就让新帝亲手逼着陆家倒向他们。

就算陆孟学愚忠不肯与他们联手,新帝不再信任陆家,必然会全力打压陆家,他们也相当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新帝自断一臂。

想通这一切,池青当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他叹道:“王爷,以您这智谋,麾下哪还用得着养谋士。”

封朔凉凉扫他一眼:“的确,马厩还缺个刷马的,你往后就过去刷马吧。”

池青:“……”

他是想拍马屁来着,怎么就坑了自己呢?

池青一脸丧气,仿佛一下子成了个自认倒霉的闷嘴葫芦。

在封朔说“退下”后,他倒是没忘捧起放在桌上的碗,吨吨吨喝完了剩下的面汤,才拿着个空碗出了军帐。

封朔看得眼皮直抽抽。

亲卫把他的早膳从食盒里取出来时,封朔瞥见也是一碗刀削面,一想起池青那辣眼睛的吃相,他就没了食欲。

直接吩咐:“撤下去吧,本王不饿。”

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亲卫并没多想,刚把面碗装回食盒里,却又听他家主子道:“拿过来。”

亲卫:“……”

得嘞,他家主子也开始反复无常了。

封朔倒不是突然又想吃了,而是想起昨夜郎中话,他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火头营做出的菜上让自己短暂恢复了味觉。

等亲卫把面端出来时,瞧着软白的面叶浸在红油中,上面铺着一层浓香诱人的肉酱,缀着几段香菜,再闻着这香味,他腹中倒是真生出几分饥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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